高塔堪堪顶住斜阳，投下歪斜的影子，在古城中……
景区的大门上了锁，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工作人员打了个哈欠，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回到宿舍。
“哎呀，时间快来不及了。”
工作人员瞬间清醒过来，看向传出声音的草丛。
Mr.L从草里探出头，惊讶地说：“咦？居然有人？”
“不过，问题不大。”他冲工作人员背后笑笑。
小白如鬼魅般闪过，背后伸出巨大的机械臂，向工作人员的后颈抽去。
工作人员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就晕了过去。
“先生。”她站在Mr.L旁边，一阵钢铁碰撞声后，机械臂收了回去。
Mr.L摸摸她的头，说：“干得不错。”
两人在愈发阴暗的天色中，继续向雁塔的方向摸去。
几架小巧的无人机悄悄从上空飞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轰然爆炸。
那是比牙膏还小的炸弹，却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小白的视野中出现了一行行数据，她在计算。
她捕捉到Mr.L伸出手。
存活率：100%
Mr.L黯黑色的眼里，瞳孔缩成一条细缝，虹膜染上金色。
权柄「昨日重现」。
神明寄宿于凡人身上的力量，在令人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发生了异变。
Mr.L盖住左眼的乱发被疾风掀起，露出从左眼开始蔓延的、灰白色的病变皮肤。
这就是神权的代价。
时间逆流，被炸弹扰乱轨迹的落叶、搅动的空气，全都倒回了炸弹落下之前的状态。
还没完。
炸弹的状态一点点倒退，慢慢回归最原始的形态。
爆炸物、塑料粘合剂分离，退回粒子。
来自过去的力量，时空支配者犹格·索托斯的一部分。
爆炸消失。
Mr.L看向小白，问：“周围还有无人机吗？”
小白的双眼发出幽幽蓝光，回答：“没有了。”
Mr.L一拍手，笑道：“好，那我们继续走。不过刚才那么大动静明明不是我搞出来的最后肯定也要怪到我头上吧，这怎么能怪我呢？”
他沉思起这个无聊的问题。
小白认真思考两秒，摇头，答道：“爆炸不是先生制造的，所以不能怪先生。”
少女天蓝色的眼睛有着人类没有的澄澈，这让她无论说什么看起来都很认真。
“就是啊。”Mr.L摊手，看向远处的天空。
六架直升机盘旋，看样子也是为他来的。
“那么，好戏开场啦。”他的嘴角上扬，丝毫没有面对大军压阵的慌张。
倒不如说，他反而更兴奋了。
雁塔外部的装饰灯开始亮起来，αετός端着一柄大口径狙击步枪，透过微光夜视仪望见正走来的Mr.L。
晚风吹动她的黑发，暗绿色的眼眸炯炯有神，像锁定了猎物的鹰。
她脸上狰狞的疤痕，也不过是她的功勋。
唐颜压低了帽檐，混在普通警察中。
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张脸，是这个警队某个队员。
而这个队员今天被批假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
林槿叶在二层的黑暗中，背后是古旧的佛像。
安静的能听见自己心跳，外面音乐喷泉的喧嚣好像离他很远。
他的手中攥着一把银枪。
国际调查局第四分局α系负责人的权柄「冻玉起银」的具现化。
他在塔中，忍受着空气的冰冷。
Mr.L和小白就像普通的游客，不紧不慢地晃悠到了南门。
他刚一露面，直升机就打下了数道强光，周围的警察呈现合围之势。
“不许动！”一个警察站出来，端着手枪，神态戒备。
Mr.L脸上不见一丝惊慌，笑容完美的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慢理斯条地开口了：“看看这场面，还真是挺有气势的啊。不过没有见到老朋友，是……”
一声枪响打断了Mr.L的话，他果断地扶住小白的肩往旁边一退，顺势拔出一把手枪。
“真是失礼啊αετός小姐，随便打断别人的话可不是好习惯。不过你完全有能力把子弹打出炮弹的效果的，难不成……”又一发子弹穿透他的左肩，带着血落到地上。
他眼里有金芒一闪而过，肩上的伤势痊愈如初，抬眼看向七层，接着说：“——是在顾忌这些人吗？”
Mr.L按动小白脖子上一个不太明显的按钮，小白背后的皮膜与钢板翻开，这次伸出来的机械臂有三根抓着……榴弹发射器？
小白用的是米尔科姆连发式榴弹发射器，能在三秒内打完六发弹，对付这种追求效率的战斗是最有用的。
只是，她打出的是催泪弹。
其它三根机械臂关上保险，抽出转轮轴，旋转托架，扭紧卷簧，装弹入膛，最后左旋托架，将转轮轴插入复位，重新打开保险，然后——扣下扳机。
阻铁解脱机针，击发底火，镁在空气中燃烧，爆出耀眼的白光，液溴迅速挥发，***黏膜。
转膛又在簧力下回转，直至下一个弹膛对准发射管。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咳嗽声、喷嚏声、叫喊声混成一团，Mr.L俯身前进，想要趁着混乱溜进塔内。
混乱的局面也使得αετός不敢轻易开枪，只能在七层静观其变。
一个警察从倒地的同僚中起身，眼神冰冷。
他举枪，瞄准了小白。
子弹准确地击中小白的后脑勺，却发出了金铁交鸣声。
唐颜没有褪去伪装，而是换成了另一张脸，迅速翻到另一边，再次尝试向Mr.L射击。
权柄「八面玲珑」。
小白最先反应过来，Mr.L只感觉到微凉的手拽住他，一发子弹落在他之前站的位置。
这一次，唐颜没有在换脸。
小白已经锁定了他，换多少张脸都没有意义。
这时候应该……战术撤退！
小白面无表情，身后的机械臂重复了一遍装弹的过程。
三挺榴弹发射器齐齐对准了唐颜。
Mr.L抬手，机械臂又垂了下来。
“这位是小唐吧，初次见面，αετός小姐的新同伴。那么我们来聊聊？”他的金瞳在黑夜里闪光，有些像蛇的眼睛。
唐颜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听Mr.L废话，可是他无路可逃。
Mr.L轻松地笑着，不在意随时会到来的子弹，不在意随时会降临的死亡，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别那么紧张嘛，”他弯下腰，直视唐颜的眼睛：“先来说说小唐你吧——小唐，你怎么那么矮啊？”
唐颜当即火冒三丈，却是敢怒不敢言。
Mr.L接着说：“要说打草惊蛇，你们就不该丢几个炸弹哦？炸弹留到现在丢或许还有点用……啊，我忘了，会伤到这些人吧？那你们用这些个炸弹有什么意义？怎么抓我还用我教你们吗？”
唐颜无话可说，只能干瞪眼，额角青筋暴起。
“小唐这是恼羞成怒了？现在的警察还真是……”
枪响。
Mr.L第一时间作出了判断，将小白挡在身前，补完了剩下一个词：
“逊啊。”
αετός不知何时下到了第三层，居高临下地俯视Mr.L。
“好久不见啊，”Mr.L笑容灿烂，好像没有注意到唐颜的起身。
“再不合作将采取措施。”αετός举枪，十多千克的狙击步枪在她手中轻若无物。
小白转身，直勾勾地盯着爬起来的唐颜。
火炮倾泻而出，唐颜一咬牙，迎向小白冲去！
饶是小白也迟疑了一瞬，调转枪口时晚了几秒。
唐颜穿过炮火的空隙，爆发出此生最快的速度。
幸运的是，Mr.L没有留他的打算，任由他冲进南门。
Mr.L看上去有些惊讶，随即赞赏道：“看来您的新同伴还不错，倒是有点胆量。”
Mr.L侧头对小白说：“那αετός小姐就交给你了。”
小白轻轻点头，枪口再次转向。
Mr.L眨眨眼，一笑，在绚烂火光的掩护下进入了南门。
他直奔七层，完全没有在其它楼层停留的意思。
但是二层有留他的意思。
他手腕一紧，两只手被铐在一起。
Mr.L一挑眉，林槿叶从佛像后钻出，手上紧握一把银枪。
“居然栽在这啊，这不是你自己的权柄吧，小林？”他手腕动了一下，银手铐开始分解。
林槿叶果断开枪，打出来的也是银弹。
Mr.L偏头躲过，带着好奇问：“不过既然不是你的，那你为什么能用呢？权柄这种东西，不带绑定的吗？”
他躲过的那颗子弹突然掉头，擦过他的太阳穴，留下一道血痕。
银弹融化，融进他的血液。
Mr.L表情不变地扣动扳机，刹那间枪口向下一斜，原本射向额头的子弹打中了林槿叶的小腿。
与此同时，他的伤口愈合，流银也落到地上，变回实体。
“枪的话，我也会开哦？”
银暂时止住了血，林槿叶痛得面目扭曲，勉强支起身体。
Mr.L靠上楼梯的栏杆，问：“这么顽强吗？要我说小林你一个普通人做到这个地步也够了吧，不如休息一下？”
林槿叶眼前一花，只见Mr.L出现在身前，枪柄一拍，他就晕了过去。
小白挂在古塔的外墙上，机械臂收起了榴弹发射器，正带着她往上爬。
至于下面的枪声，无关紧要。
上面的枪声，也不要紧。
她如死水般的蓝眼中，倒映出端着枪的女人。
“阻拦先生的人，由小白来处理。”
Mr.L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五层，距离那面斑驳的铜镜只有一步之遥。
金属摩擦的声音。
子弹飞射的声音。
石块破碎的声音。
炮弹炸开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人影从窗口跃入，石屑飞溅，却奇迹般没有被碰到。
是αετός。
Mr.L遗憾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她拦不住「无限火力」，但没想到这么快。用了什么办法？”
αετός冷冷地看着他，举起了枪。
Mr.L摇了摇头，笑道：“看来您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要打就打吧。我无所谓。”
势在必得的傲慢。
αετός的狙击枪打响的那一刻，就像是死神的镰刀从天而降。
那枚闪着奇异流光的子弹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刺来，Mr.L笑笑，眼底燃起一抹金光。
子弹片刻归于虚无。
第二枪紧随其后，但它没能逃过上一枚子弹的命运。
Mr.L被强行逼离了铜镜，再次叹息道：“很不错的手法。但αετός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αετός不得不不去深究这个问题，因为Mr.L又在向铜镜靠近了，但它很快有了答案。
脚步声顺着楼梯漫了上来。小白左手提着林槿叶，右手拖着唐颜走上了五层。
显然，唐颜也被抓了。
“很抱歉，之前的话没说完——我知道她拦不住「无限火力」，所以还有另一个计划。”Mr.L的帅脸在αετός眼里显得十分欠揍。
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又被强行压住，αετός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小林和小唐都在他手里……外援来不及了……
Mr.L肯定不会等她想出万全之策，一只手搂住铜镜，空着的手拉上小白，就这样从五层跳了下去，还不忘留下一段结束语：“那么，很期待下次再见！”
αετός脸色一沉，但无法不顾林槿叶和唐颜的伤势，只得留在原地。
Mr.L和小白如幽灵一般穿梭在密集的高楼大厦间，Mr.L还不停地说着话：“这面铜镜可是非常非常奇怪啊，在传闻中有多位拥有者失踪，最后被送到了佛塔……回去拆开看看有没有发现？呃，好像不太对……啊，你说会不会，算了，回去再说。小白，你觉得这次行动怎么样？”
小白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先生这无厘头的问题，郑重地回答：“动静大，不怪先生。”
Mr.L满意地点点头，打量起自己的战利品。
嗯……镜子照不出人……诶？等等？
Mr.L现在才发现这镜子照不出任何东西，里面永远只有令人心悸的空洞。
他一脚踩空，翻身和铜镜一起坠下。
下方正巧是护城河，掉下去倒不至于当场去世。
Mr.L心中计划好了，只要接住铜镜就好。
可是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铜镜宛如有了生命，加速砸向他。
Mr.L的笑容瞬间凝固，嘴巴张了张，但什么也没骂出来——他根本不会骂人。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小白义无反顾地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