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宫那日,长安落着十年不遇的桃花雪。十六人抬的鎏金轿辇碾过朱雀大街时,冰晶混着绯红花瓣扑簌簌打在窗纱上,像谁揉碎了胭脂匣子。贴身丫鬟青杏替我拢了拢白狐裘,她指尖的颤抖透过三层蜀锦传到我的腕间。
"姑娘且宽心,老爷既打点好了掖庭局..."话音未落,轿外突然传来金器坠地的脆响。我掀开帘角窥见巡防的羽林卫正在鞭笞跪地的老太监,雪地上蜿蜒的血痕竟与轿顶垂落的茜色流苏同色。
这便是天家威严给我的初礼。
册封礼比想象中潦草。没有礼乐,没有宝册,只有个吊梢眼的嬷嬷扔来套青鸾纹的宫装。"五品婉仪也配用正红?"她指甲掐进我掌心,"记住,往后的日子就像这颜色,越鲜亮死得越快。"
栖梧阁比冷宫多三盆炭火。青杏擦着冻疮嘟囔:"都说圣上重诗文,姑娘何不..."我捂住她的嘴,铜镜里映出西墙斑驳的彩画,画中捧瓶的飞天脖颈处有道陈年裂痕。
第一次侍寝那夜,我穿着月白寝衣跪在龙床前。描金砖缝里渗出丝丝缕缕的龙涎香,混着帝王指尖的墨香,在鼻腔凝成粘稠的雾。他挑起我下巴时,玉佩上的螭龙纹硌得人生疼。
"会写字?"他瞥见我袖中露出的半截松烟墨。
"家父曾任国子监司业。"我听见自己声音像浸过冰水的琴弦。
狼毫被塞进掌心那刻,我忽然想起入宫前夜,母亲将《女诫》掷入火盆的模样。火舌舔舐竹简的噼啪声里,她耳畔的东珠坠子晃出血色残影:"在这吃人的地方,墨比血金贵。"
此刻帝王的手正覆在我手背上运笔,御用的澄心堂纸吸饱了墨汁,显出诡异的青灰色。"永和九年..."他带着我写兰亭序,吐息拂过耳际,"爱妃可知,王羲之写此帖时用的什么纸?"
我感觉到后颈渗出冷汗。昨日在藏书阁翻到的《文房考》在脑中飞速翻页:"当是...鼠须笔,蚕茧纸。"
腕间的力道突然加重,最后一捺几乎划破纸背。"错了。"他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