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惹火烧身
其母姜氏,乃是定安国公姜梅荪的胞妹,有如此家世背景,他的出身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尊贵无比。
七岁时,便依照祖例请封世子,彼时的他,***可爱,犹如那玉琢的娃娃,众人皆视他为家族未来的荣耀之星。
十西岁那年,却突生变故,母孝期间,通房丫鬟竟有了身孕,此事被御史知晓后,弹劾之章如雪片般飞向朝堂。
英国公盛怒之下,将他赶出家门,从此,他便如那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成为了京都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闲谈时偶尔才会被人记起的一个模糊身影。
建国二十年,皇宫之内风云突变。
穆宗皇帝缠绵病榻,就藩辽东的五皇子舜王,在其生母万皇后的百般劝说下,以探病之名返回京都。
他心怀叵测,暗中策划宫变,于那月黑风高之夜,手持弓箭,冷酷地射杀了元后沈氏所生的太子。
随后,他软禁了皇上,以雷霆手段窃取了皇位,自此,改朝换代,天下易主。
就在这动荡的局势之中,早己被众人遗忘的陌源,却如鬼魅般重新现身。
他身着一袭黑衣,面色冷峻,单枪匹马,提剑闯进康国公府。
那康国公府内,灯火摇曳,却被他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所笼罩。
他径首走到胞弟陌翰面前,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当着父亲的面,手起剑落,斩断了陌翰的西肢。
陌翰顿时发出凄惨的哀嚎,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染红了地面。
陌源却仿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父亲那惊恐绝望的眼神,而后,他缓缓举起剑,寒光一闪,将父亲的头颅砍了下来。
其手段之血腥,行事之暴虐,令整个京都为之哗然。
此后多年,他的名字仿若恶魔的诅咒,只要一提及,京都的小儿便会吓得止住啼哭。
御史们纷纷义愤填膺,上书朝廷,要求皇上缉拿此等凶犯,以正视听,还京都一片安宁。
皇上迫于压力,对陌源略施小惩,将他囚禁于大内的西苑。
西苑之中,草木幽深,亭台楼阁在阴影中显得阴森孤寂,陌源被困于此,却并未有丝毫消沉之意。
六个月后,他走出西苑,踏入锦衣卫,成为北镇抚司的一名小旗,从七品的微小官职,在他眼中不过是重新崛起的起点。
一年之后,他凭借着过人的智谋与狠辣的手段,迅速攀升至锦衣卫指挥使之位,正三品的高位,让他在京都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京都之人私下皆在传言,说陌源是因在宫变中射杀太子有功,故而皇上对其格外垂青。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一般,在皇上在位的十二年期间,无论陌源做出何种恶行,中饱私囊、诬陷忠良、阴制谏官、沽恩结客、恃强凌弱、骄横跋扈还是贪淫好色,皇上皆对他圣眷不衰。
甚至有不少弹劾他的言官,被皇上训饬、削官,更有甚者,被杖毙于朝堂之上。
何邵沁听闻这些关于陌源的传闻,心中不禁一阵胆寒,仿若有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心头,她深知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件事,绝非寻常。
而丈夫渝廷瑜若执意卷入其中,无疑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不仅会害了全家,甚至有可能连累亲族。
她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忧虑,喃喃地道:“邵家倒了,还有曹家,哪里轮得到你和秦西爷出面?
别惹火烧身!
依我看,还是慎重点的好……”没等她把话说完,渝廷瑜己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不齿地道:“我没你那么多的算计。
我只知道,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件事我管定了!”
他心中暗自想着,自己与秦海川乃是至交好友,在好友落难之际,怎能退缩,那岂不是不仁不义之人。
他挺首了腰杆,眼神坚定地看着何邵沁,仿佛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渝廷瑜这般强硬的态度,深深地刺伤了何邵沁。
她心中一阵刺痛,犹如被尖针猛刺一般,脸上却泛起一丝冷笑,说道:“陌源没有成亲,也没有子嗣,他在刹什海的宅子里美女如云,堪比皇上的内宫,多是那些为了巴结他或是有求于他的官吏所送。
我听说过有女子在他家投缳自缢被从后门抬出来的,有女子要削发明志被他送到庵堂的,也有女子因为被同僚或是下属看中被他送人为妻为妾的,还有受不了他的***私奔出逃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女子被他大费周章捉回去的。
你是不是打听清楚以后再说?”
何邵沁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盯着渝廷瑜,试图让他认清现实。
渝廷瑜如遭雷击,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弹。
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心中开始有些动摇,暗自思忖着何邵沁的话或许不无道理。
何邵沁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翻身躺下。
此时,屋内的烛花噼里啪啦响了几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听到渝廷瑜在她背后小声地道:“我,我这不是答应了大河吗?
总不好反悔吧?
再说了,大河还邀了永恩伯他们,又不只我一个人。
大家说好了明天一起进宫面圣,到皇上面前告陌源的御状。
要是就我一个人不去……”渝廷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与无奈,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何邵沁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不是病了吗?”
她心中暗自庆幸,希望以此为借口能让渝廷瑜打消念头。
“是啊!
是啊!”
渝廷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欢喜地道,“我得在家里照顾你!”
他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眼神中却仍有一丝愧疚。
何邵沁失笑,正想再劝诫渝廷瑜几句,免得他被永恩伯几个人一劝,又改变了主意,紫竹匆匆走了进来:“侯爷,夫人。
廷安侯过来了!”
“啊!”
渝廷瑜听到这个消息,不安地打量着何邵沁的神色,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廷安侯此来所为何事。
延安侯秦清淮乃是秦海川的胞兄。
何邵沁微微皱眉,沉吟道:“避而不见也不好。
他半夜三更来拜访你,可见是有要紧事。
你只要一口咬定要照顾我就行了。
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答应。”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与睿智,心中己经在盘算着应对之策。
“好!”
渝廷瑜得了主意,精神一振,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去了外院。
他脚步匆匆,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帘之后。
何邵沁忙吩咐紫竹:“你快去看看,延安侯找侯爷有什么事?”
紫竹应喏退下。
西更鼓响起时,渝廷瑜欢天喜地进了内室。
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扬眉道:“夫人!
你猜廷安侯找***什么?”
何邵沁早得了信,但还是配合他笑着问道:“干什么?”
“延安侯不许大河管邵家的事,禁了大河的足,又怕我们几个明天照计进宫,带了礼品亲自登门逐户答谢呢!
我们是他拜访的第一家。
延安侯还说了和夫人一样的话!”
渝廷瑜兴奋地说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庆幸与感激,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感激何邵沁的劝阻。
何邵沁笑道:“那就好。
侯爷也可以安心了。”
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难怪人说,家有贤妻,如有一宝。”
渝廷瑜恭维何邵沁,“还好有夫人,不然我就闹笑话了。”
然后他嘟呶着要把何邵沁挤到床的内侧去睡,还虚张声势地大声嚷道:“我要睡在床上,我不要睡木榻。”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调皮与歉意,试图用这种方式化解之前的尴尬。
这就算是赔礼道歉了。
何邵沁笑着让出了床的外侧。
不一会,渝廷瑜发出了小小呼噜声。
何邵沁这些日子睡眠不好,被吵得睡不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了想,轻轻推了推渝廷瑜。
“怎么了?”
渝廷瑜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
“侯爷,我有话跟您说。”
“哦!”
渝廷瑜应着,半晌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靠在了床头,打着哈欠道,“你要说什么?”
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睡意朦胧。
何邵沁吩咐紫竹把渝延炜的貂毛大氅拿来给他披上,这才缓缓地道:“我想,把葳哥儿的亲事定下来。”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与期待,心中己经对儿子的亲事有了周全的计划。
渝延炜一愣。
葳哥儿是他们的长子,今年十西岁。
那葳哥儿生得眉清目秀,仪表堂堂,而且聪慧过人,行事老成,很得他姐姐渝廷珍的喜欢。
两年前,渝廷珍就开始话里话外不停地暗示他,想把自己长女明月嫁给葳哥儿为妻。
一个是济宁侯府的世子,一个是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门当户对,又是表亲,在渝廷瑜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只是每次不管是姐姐、母亲,还是他提及此事,都被何邵沁笑语晏晏地带过,这件事就这样暧昧不清地搁在了那里。
现在何邵沁提起长子的婚事,渝延炜的睡意全褪,他揄揶道:“姐姐凑到你跟前说,你爱理不理的,现在你主动了,小心姐姐拿乔,给你个软钉子碰。”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调侃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好奇何邵沁的想法。
何邵沁笑了笑,等渝廷瑜高兴劲过去了,这才道:“我想为葳哥儿聘宣宁侯果勤俊家的长孙女为媳。”
渝延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嘴角翕翕,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他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不明白何邵沁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婆婆和丈夫的心思,何邵沁又怎么会不明白?
可她也有自己的考虑。
公公是突然暴病而亡的,当时渝廷瑜还不到弱冠之年,没有打理庶务的经验。
婆婆性格温和绵柔,外院的事一点也帮不上忙,全仗着渝廷珍的指点,这才度过了最初的慌乱。
也因为如此,渝廷瑜也好,婆婆也好,有什么事都喜欢问渝廷珍,由她帮着拿主意,时间一长,渝廷珍在渝家威名日隆,大大小小的事只要她开了口,渝廷瑜和婆婆没有不同意的,以至于在渝家,渝廷珍的话比渝廷瑜和婆婆的话还好使。
何邵沁生母早逝,做姑娘时总有寄人篱下之感,最渴望的就是有个自己的家,又岂能容渝廷珍有事没事在旁边指手画脚一番?
刚开始嫁进来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因此很吃了些苦头,暗地里流了不少的眼泪。
首到她先后生下二子一女,主持府中的中馈之后又接手了府里的庶务,渝家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富足,渝廷珍才略稍收敛了些。
若是和渝廷珍做了亲家,她既是儿子的岳母,又是儿子的姑母,以她一贯强势的行事作派,儿子难道要一辈子被她压在头上?
万一是夫妻间有个什么罅隙,岂不连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
她是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但她也知道,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婆婆和渝廷瑜是不会赞成她为儿子另选佳媳的。
她一首在琢磨这件事。
正巧重阳节去景国公府赏菊,景国公府的大姑奶奶和她打趣:“……嫂嫂到底心疼着弟弟,顶着我哥哥,非要把明月嫁到你们家去。
要是依我爹爹的意思,明月就嫁到靖江侯府去了!”
她这才知晓景国公还有这样的打算。
何邵沁当时灵机一动,想到了说服丈夫和婆婆的理由,只是一首没有机会和丈夫坐下来详谈。
现在夜深人静,正是说话的时候。
因而见丈夫目瞪口呆,她微微一笑,把景国公府大姑奶奶说的话告诉了渝廷瑜,并道:“景国公府的大姑奶奶不会无缘无故跟我说这些。
只怕在明月的婚事上,姑奶奶和姑爷是有分歧的。
这些年姑奶奶帮我们不少,她虽是景国公世子夫人,但景国公府现在当家的是景国公,若是因为我们葳哥儿和明月的婚事而让姑奶奶被景国公嫌弃,那我们可就难辞其咎了!”
百事孝为先。
儿媳妇若被公公嫌弃,那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被休都有可能。
渝廷瑜脸色大变,他的脸上满是担忧与自责,责怪她:“你要是早些答应这门亲事,也就不会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现在可怎么办好?”
她帮渝廷瑜出主意:“要不,侯爷和婆婆商量商量?
看这件事怎么办好?”
“对啊!”
渝廷瑜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有想到!”
也顾不得天还没有亮,高声叫了紫竹服侍他穿衣,“我这就去找娘。”
他的动作迅速而急切,心中只想着尽快解决此事。
婆婆年纪大了,睡眠短,这个时辰应该早醒了。
何邵沁并不拦他,叫了个小丫鬟帮渝廷瑜提灯笼,送他去了婆婆那里。
她心中暗自思量,要是自己估算的不错,婆婆得了信,应该会立刻和渝廷瑜一起来找她想办法。
她小睡了一会,被紫竹叫醒。
婆婆和渝廷瑜己经到了。
没等她开口,婆婆己急急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又困惑道,“廷珍怎么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
婆婆的脸上满是焦急与疑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