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兰的蜀锦裙裾扫过她眼前,金线牡丹上沾着雪粒子,像撒了一把碎玉。
“姐姐可听过凌迟之刑?”
安贵妃的护甲勾住她脖颈,冰凉的触感让沈知意想起前世大婚时戴的珍珠璎珞,“陛下说,要剐足三千六百刀才准你咽气。”
窗外传来素心的惨叫。
沈知意瞳孔骤缩,染血的牙齿咬破下唇。
她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被按在雪地里,两个太监正用铁钳拔她的指甲——前世那个雨夜,素心也是这样被活埋进御花园的牡丹丛。
“住手...”她嘶声去抓安若兰的裙角,却扯落一串翡翠禁步。
珠子滚进炭盆,炸开几点幽绿的火星。
安贵妃突然捏住她下颌,将半碗浓黑药汁灌进她喉中:“这碗‘醉生梦死’可比鹤顶红有趣多了。
当年你母亲喝了三年才疯,你猜你能撑几日?”
剧痛从五脏六腑炸开的瞬间,沈知意猛地咬住仇人的手腕。
温热的血混着胭脂香涌进口腔,她听见安若兰的尖叫和瓷器碎裂声。
“***!
给本宫剁了她的手指!”
刀光落下前,沈知意最后看见的是素心被血糊住的眼。
那丫头竟挣开桎梏扑过来,用身子挡住刀刃——就像十五岁那年,她替自己挡下惊马时一样。
“姑娘!
姑娘醒醒!”
沈知意猛然坐起,左手下意识摸向脖颈。
没有刀伤,没有锁链,腕上翡翠镯子莹润生光——这是及笄那年继母所赠,前世入宫前便摔成了两截。
菱花镜中映出少女容颜:眉间没有为萧景珩挡箭留下的疤,发梢还系着守孝时的素银铃铛。
妆奁上摆着未拆封的凤穿牡丹喜帕,那是三日后入宫为妃的吉服。
素心端着药碗的手在抖:“夫人说...说这安神汤...”啪!
药碗砸碎在地,褐色的汁液溅上茜纱帐。
沈知意盯着蜿蜒的药痕——前世她便是饮下此药,在御前浑身瘫软摔了玉如意,从此沦为六宫笑柄。
“今日是庆元三年腊月廿三?”
她指尖掐进掌心,首到闻见血腥气。
素心慌忙去翻黄历:“姑娘怎知昨夜落了初雪?
钦天监说这是吉兆,正应着您入宫...”话音未落,门扉被推开。
安氏鬓边的青玉簪晃出一痕冷光,沈知意瞳孔骤缩——前世萧景珩攻破皇城那日,这支簪子曾从安若兰发间跌落,露出内里暗藏的北疆密文。
“意儿可是魇着了?”
继母的手抚上她额发,茉莉香膏里混着极淡的苦杏味,“库房新到了御赐的羊脂玉净瓶,不如去挑个合心意的带入宫?”
沈知意突然低笑出声。
前世她就是在挑选贡品时“失手”打碎玉瓶,被罚跪祠堂三日,却不知那堆碎玉中藏着半包化功散。
安氏借着替她求情,将加了软筋散的羹汤日日送进祠堂。
“女儿方才梦见...”她抬眸时泪光盈盈,猛地拽下床帐金钩。
钩尖划过安氏手背,血珠滴在锦被上,“梦见有恶鬼要抢母亲的簪子!”
趁众人慌乱,沈知意赤足冲向多宝阁。
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瓶时,她想起前世萧景珩教她的西域骨相术——第三根肋骨下三寸,是瓷器最脆弱的命门。
“不要!”
在安氏扭曲的尖叫声中,御赐的九秋同庆瓶轰然碎裂。
一片锋利的碎玉划过沈知意脚踝,她却笑得畅快淋漓。
碎瓷堆里,静静躺着半角靛蓝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