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灵堂内,素幡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微微掀起一角,仿佛是被惊扰的幽灵,透出一丝阴森的气息。
季瑶的耳膜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突然像被撕裂了一道裂缝,一阵尖锐的嗡鸣声在她的脑海中回荡,让她的意识瞬间模糊。
与此同时,喉间的剧痛如毒蛇一般紧紧绞缠着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颈间的白绫。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粗粝的麻绳时,她却惊愕地发现,麻绳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桐油。
这桐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季瑶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她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她死得连挣扎的痕迹都留不下啊!
“小姐命薄,随老爷去了才叫全了孝道。”
继母柳氏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她的声音中,似乎裹着蜜糖一般的悲戚,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留情,发了狠劲地拉紧白绫。
白绫深深地勒进了季瑶那青白的皮肉里,仿佛要将她的生命一点点地扼杀。
随着白绫的收紧,季瑶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眼前开始模糊,视线中只剩下那一片素白的灵堂和柳氏那冷漠的面容。
檀香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血腥味,在季瑶的舌尖炸开,让她感到一阵恶心和眩晕。
濒死的眩晕中,两段记忆轰然相撞上一刻她还是投行会议室里叱咤风云的季总监,并购案的数字在视网膜上尚未淡去;此刻却成了大邺朝青州盐商嫡女,父丧未敛便要被鸠占鹊巢的继母灭口。
季瑶在窒息的混沌中冷笑,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正翻涌成账本——父亲季怀山三日前暴毙,柳氏连夜烧毁药渣,此刻灵前跪着的薛家债主,腰间玉佩分明刻着柳氏族徽。
咳...年息...咳咳...算错了..."季瑶突然松开挣扎的手,任由柳氏惯性后仰。
趁那毒妇踉跄的刹那,她抓起供桌前的债务文书砸向火盆,火星溅上孝衣:"薛家放贷一千贯,月息三分利,三年本息合计该是..."染血的指尖在地砖上疾书,青砖粉末混着血珠划出算式:"一千贯乘(1+0.03)的三十六次方,绝不止这契上的两千五百贯!
"灵堂死寂,唯余算珠崩裂声。
薛掌柜的汗珠砸在伪造的契书上,晕开了"叁年"二字旁新鲜的墨迹。
季瑶扶着棺木喘息,父亲冰冷的袖口擦过她掌心,几点褐黄药渣粘上指尖——是了,七日前的子时,原主曾见父亲呕出同样的渣滓。
逆女!
竟敢亵渎你父亲灵柩!
"柳氏的翡翠护甲掐进她肩头,季瑶却顺势扑倒在棺前。
铜盆里的纸灰打着旋贴上柳氏精心描画的愁容,而她正透过泪眼死死盯着棺中人的右手——那本该握着季家祖传鎏金算盘的手指,此刻蜷曲如鹰爪,指甲缝里凝着诡异的青黑。
更漏滴到卯初时,灵堂己成修罗场。
季瑶攥着半幅撕毁的假契,看晨光剖开柳氏伪装的悲恸。
庶妹季玥鬓边的点翠簪闪过幽蓝冷光,那分明是母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遗物。
堂外忽然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音,一柄金错刀破风钉入门柱,刀柄缠着的玄铁算珠尚在嗡鸣。
季家这出白事,倒比西市的杂耍还热闹。
"镇北王的雪色大氅拂过门槛,萧景珩的目光掠过季瑶颈间紫痕,最终停在棺椁缝隙露出的半片枯叶上——那是只长在狄人边境的鬼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