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哪里知道,下面这少年心态己经崩了,一个心态己经崩了的人哪里还有恐惧可言。
赵简之心态怎么能不崩?
刚穿越过来,穿越到一个病怏怏骨瘦如柴的少年身上,刚穿越过来父亲就被砍了头。
还是被所有帝王中他最粉的一个皇帝砍了头…此刻,哪怕李世民要把他下油锅,他也要把事情问清楚。
兴许是觉得跟一个少年计较终究有失帝王身份,李世民在阴沉着脸扫了一眼赵简之后,没有回应,将目光转向房玄龄。
房玄龄会意,连忙道:“赵二郎,陛下从不武断,今日是齐王长史——”“是我。”
旁边一首默不作声的绯衣官员突然开口。
“今日是我在殿前检举告发你的父亲。
因为你父亲曾在狱中与李好德下棋,他作为主审官,与犯人如此亲近,本就不当。”
“还有,你父亲和李好德的兄长相州刺史李厚德关系莫逆,你们两家有婚约,这你应该清楚。
可你父亲不回避,反而非要亲自复审此案,重新为李好德定刑,难免有徇私袒护之嫌。”
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气的目标,赵简之转向这名说话的绯衣官员。
他双目紧紧盯着此人道:“敢问大人,我父亲明知道亲自审理李好德一案,会惹人猜忌质疑,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是真的愚不可及吗!
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去徇私袒护李好德,好让你们有杀他的理由?
还是说,他只是想从法理的角度,给李好德一个公道?”
“再说审案,自古以来,以确凿的证据定刑,李好德定刑关键,应按律法,由医官诊断其是否有疯病,再去酌情处理。
我父亲按此章程复审上奏,何错之有!”
“你父亲在狱中与李好德…”“我父亲在狱中与李好德下棋,举止虽有违常人,但其一并未触犯大唐律。
其二,也不过是借下棋交谈,趁着李好德防备松懈,试探李好德是否真有异心。
况且我父亲与李好德下棋,是在几名狱卒从旁注视下,如果说徇私,有如此徇私,授人以柄的吗?”
绯衣官员刚一开口,赵简之便反驳了回去。
他一字一字道:“敢!
问!
大!
人!
你检举告发我父亲徇私,可有充分确凿的证据?”
“仅仅因为李好德是相州刺史胞弟,而我父亲与李家有故?”
“还是因为我父亲在狱中审问李好德时,曾与李好德对弈?”
“如果你是主审官,裁定此案,这些证据,够吗?
够定刑吗!”
绯衣官员被问懵了,半张着嘴,神色错愕。
他难以相信眼前这瘦弱不堪的少年,竟会有如此的锋芒。
是啊,如果他作为司法官,仅仅以赵蕴古和相州李家有故,以及赵蕴古在狱里和犯人众目睽睽的下棋交谈…当然不能判定赵蕴古徇私枉法。
这些条件虽然可以作为检举弹劾的理由,但绝不可能作为定罪的证据。
绯衣官员看着像野兽一样死死盯着自己的少年郎,嗓子眼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掐住,说不出话来。
“你…““你父亲在陛下面前,屡次为李好德求情,陛下震怒…”最终,绯衣官员低着头,双目失神断断续续说着。
话音未落,他抬头看到龙榻上的人影向他投来一道冰冷眼神。
他心里一颤,把话咽了回去。
赵简之也心里一颤,明白了自己父亲被杀的真正原因。
那就是他父亲太固执,坚定认为不应该给李好德这样一个有疯病的人判罪。
可在大唐,判定一个人有罪无罪,并不能只靠那本大唐律,还要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怎么想。
那个人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那个人说谁无罪,谁就无罪。
那个人要杀李好德,谁替李好德求情,他就会杀了谁。
得到了最终想要的答案,赵简之呆呆的,用很是破碎的目光朝着龙榻上那道身影望去。
正对上一双无比冷漠的眼睛。
这双眼睛好像在说,没错,就是这么简单,你父亲惹怒了朕,朕所以杀了他,就是这么简单。
“陛下,今天都是臣的错,臣罪该万死,臣不应该把赵家二郎带进宫,臣属实不知…”事到如今,赵蕴古被杀的始末,自己被误会的始末全部浮出水面,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程咬金,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逃脱不了干系,当即伏在地上请罪。
李世民看了眼程咬金,把目光转向赵简之。
失望?
他从这个少年眼里看到了对他浓浓的失望?
他不屑一顾。
他为什么要在乎一个平平无奇,又毫无威胁的少年对他失望?
李世民倦了,想起女儿长乐还在偏殿等着他一同去立政殿,于是挥了挥手:“程咬金,把他带出去。”
程咬金如蒙大赦。
“谢陛下开恩!”
程咬金快速爬起走向赵简之,近乎生拉硬拽,将赵简之往殿外拉。
赵简之本就枯瘦如柴,加上心死如灰,顿时像一个破布袋一样被扯出了大殿。
“臣告退。”
在程咬金带着赵简之走后,房玄龄和绯衣官员,也躬身离开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