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下，玻璃展柜里的祖母绿胸针泛着幽光，蔷薇造型的花蕊处缺了一枚钻石，像被生生剜去的眼睛。
"接下来是顾氏集团提供的私人藏品——十九世纪法国皇室蔷薇胸针。
"拍卖师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竞价牌打断。
苏蔷的指甲掐进掌心，那个缺口她再熟悉不过，七岁那年贪玩，把钻石当弹珠打碎了客厅的琉璃灯。
"五百万！"前排突然举起墨色烫金号牌。
黑色西装勾勒出男人宽阔的肩线，侧脸轮廓如刀刻，苏蔷呼吸一滞。
顾沉舟的腕表在灯光下闪过冷光，那是她十八岁那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竞价还在攀升，苏蔷摸出包里的药瓶。
安定片混着香槟滑入喉管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透嘈杂："八百万。
"全场哗然，鎏金座椅接连转来探究的目光。
顾沉舟终于回头，目光相撞的刹那，苏蔷看到他瞳孔骤然收缩。
"这位小姐。
"拍卖师迟疑着示意礼仪小姐上前，"能否出示资产证明？"深红天鹅绒托盘递到眼前，苏蔷刚要摘下翡翠耳环，修长手指已按在托盘边缘。
"记我账上。
"顾沉舟不知何时来到身侧，雪松香混着龙舌兰气息笼罩过来。
他指尖擦过她耳垂，"苏小姐的耳环，和胸针倒是一对。
"后台走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苏蔷的高跟鞋在镜面地砖上敲出清脆回响。
转角处突然伸出的手将她拽进消防通道，后背撞上冰冷金属门，顾沉舟的领带夹硌得她锁骨生疼。
"苏晚。
"低沉嗓音擦过耳际，他拇指重重碾过她眼下泪痣，"还是该叫你...苏蔷？"应急灯的绿光里，男人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顾宅三楼西侧书房，第三块地砖下的保险箱密码，你倒是记得清楚。
"苏蔷突然笑了。
她踮脚贴近他耳畔，呼吸间带着白桃利口酒的甜香："顾总认错人了，您说的书房..."红唇擦过他突起的喉结，"现在挂着梵高的《星月夜》仿作？"顾沉舟的瞳孔在绿光中收缩成针尖，攥住她腕骨的手却松了力道。
苏蔷顺势抽身，丝绸裙摆扫过男人锃亮的牛津鞋，后腰抵住消防栓的金属边缘。
"听说顾总上个月收购了南法酒庄。
"她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怎么还留着赝品装饰书房？"喉咙里的安定片开始生效，耳鸣声渐渐被心跳取代。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雷昂·杜邦的法语带着普罗旺斯口音："蔷薇小姐？"苏蔷趁机旋开门把手，法国男人银灰色的鬓角在走廊暖光里闪烁，"拍卖行的人说您..."话音戛止在顾沉舟跨出安全门的瞬间。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雷昂的蓝眼睛泛起商人特有的精明笑意："顾先生，我们在巴黎珠宝展见过。
""杜邦先生。
"顾沉舟扣上西装第二颗纽扣，目光掠过苏蔷发间摇晃的翡翠耳坠，"没想到您对破碎的美学也有兴趣。
"苏蔷将胸针盒塞进雷昂手中，指甲在烫金徽章上叩出轻响："请把修复费记入工作室账户。
"转身时顾沉舟的阴影覆上来，温热呼吸拂动她后颈碎发："明天下午三点，顾氏设计部需要新的珠宝顾问。
"直到黑色迈巴赫消失在雨幕中，苏蔷才放任自己颤抖。
雨滴砸在会展中心的玻璃幕墙上，映出五年前燃烧的苏宅。
母亲坠落的翡翠耳环陷在火场灰烬里，和此刻她戴着的是同一对。
手机在掌心震动，陌生号码传来简讯：标本室见。
雨刮器划开记忆的迷雾——顾宅后院的白色玻璃房，十七岁的她曾将沾着晨露的蔷薇夹进牛津词典。
顾氏大厦27层的标本室弥漫着松节油气息。
苏蔷推开雕花铜门时，正撞见顾沉舟将干枯的蔷薇标本浸入树脂。
水晶灯下，他白衬衫挽到手肘，小臂青筋随着搅拌动作微微突起。
"这是第127件。
"透明立方体被推到她面前，灰紫色花瓣上还凝着五年前的雨渍，"你消失那天折断的朱丽叶玫瑰。
"苏蔷的指尖触上冰冷树脂，安定片药效突然溃散。
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扎进太阳穴——暴雨夜的顾宅后花园，她攥着烧焦的胸针残骸跌进玫瑰花丛，顾沉舟的呼喊被雷声劈碎在夜空。
"苏小姐的手很好看。
"顾沉舟忽然握住她悬空的手指，拇指摩挲着虎口处的月牙疤，"适合做翻模。
"他的体温灼烧着那道旧伤痕，那是七岁为他挡下碎瓷片时留下的。
标本架突然发出蜂鸣，安保主任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顾总，鉴定科确认胸针内层有血渍残留..."苏蔷猛地抽手，翡翠耳环勾住男人袖扣，扯落的纽扣滚进标本架底层。
顾沉舟单膝点地查看时，苏蔷看见他后颈的蔷薇纹身——与她锁骨下那个伤痕拼图般吻合。
五年前那个混乱的雨夜，他们在燃烧的苏宅阁楼肌肤相贴，火舌舔舐过的皮肤上，他用金丝雀尾羽蘸着伤口鲜血画下纠缠的荆棘。
"苏蔷小姐对蔷薇科植物很有研究？"顾沉舟起身时掌心里躺着一枚生锈的钥匙，正是刚才从标本架深处带出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个。
"钥匙齿痕与她藏在巴黎公寓的铁盒完全一致。
苏蔷接过钥匙的瞬间，整排标本架突然倾倒，上百个树脂立方体如陨石坠落。
顾沉舟将她护在身下时，她听见自己心脏炸裂的声音。
玻璃爆裂声中，某个标本盒摔出泛黄的便签纸。
苏蔷透过纷扬的纸屑，的字迹：1987.3.15 赠顾夫人胸针设计原稿——那正是父亲公司破产的前夜。
雷昂的银色劳斯莱斯碾过梧桐落叶时，苏蔷正用遮瑕膏覆盖锁骨下的疤痕。
车窗倒影里，顾氏珠宝大楼的玻璃幕墙折射出冰冷棱光，像极了五年前熔化的水晶吊灯。
"您确定要接这个项目？"雷昂转动尾戒上的黑欧泊，法式袖口掠过她膝头的设计稿，"顾沉舟比巴黎那些老狐狸危险百倍。
"苏蔷将安定片压进舌底，苦涩漫过当年吞下的火场烟尘。
车停在旋转门前，她望着36层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微笑："当年他教我下国际象棋时说，最危险的棋子..."香槟色高跟鞋踩上大理石台阶，"往往是自愿当诱饵的皇后。
"电梯镜面映出她渐变晕染的墨绿裙摆，如同深海中浮起的孔雀藻。
当金属门向两侧滑开，顾沉舟正将鎏金钢笔别进西装口袋，袖扣换成了拍卖会那晚丢失的同款。
"苏小姐迟到了二十三分钟。
"他推来鎏金咖啡杯，杯沿残留着与五年前相同的牙买加蓝山香气，"正好够看完你母亲的原始设计图。
"苏蔷的血液在看见羊皮纸卷那刻凝固。
泛黄的图纸边缘还粘着干涸的血迹，蔷薇胸针的构造图上赫然标注着顾氏注资抵押物字样。
她终于明白，为何母亲至死都攥着那枚残缺的胸针。
"今晚慈善晚宴。
"顾沉舟将邀请函压在图纸上，暗纹浮雕的蔷薇刺破她指尖，"我需要女伴验证些事情。
"他忽然俯身逼近，鼻尖离她眼下泪痣仅毫厘，"比如...你闻到龙舌兰就发抖的习惯。
"华懋酒店的星空厅正在飘落人造雪。
苏蔷挽着顾沉舟穿过香槟塔时，瞥见雷昂在与顾氏二叔碰杯。
水晶吊灯突然闪烁，她后颈寒毛竖立——这场景与火灾前夜的生日宴太过相似。
"冷？"顾沉舟的掌心贴上她裸露的背脊，当年被他握过的腰肢记忆般发烫。
舞池奏起《La Vie en rose》，他带着她旋进飘雪中，黑色领结擦过她颤动的睫毛。
"胸针血样检测报告出来了。
"他在旋转间隙低语，热气呵红她耳尖，"想知道是谁的吗？"苏蔷的舞步错拍，鞋跟碾过他锃亮的牛津鞋，就像十八岁初学探戈时那样。
二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苏蔷抬头看见顾老爷子将威士忌砸向展柜，那里面正是修复完成的蔷薇胸针。
老人混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拐杖跺地声与记忆中的火场爆裂声重叠。
"别看。
"顾沉舟扳过她的脸，拇指按上她狂跳的脉搏。
这个动作让苏蔷想起火灾那夜，他用浸湿的西装裹住她头脸时，手掌也这般扣住她命门。
华尔兹进入疾旋段落时，警报器突然嘶鸣。
浓烟从藏品室涌出，人群推挤中苏蔷被撞向香槟塔。
顾沉舟将她扯进怀里护住的刹那，她看见雷昂的助理往消防栓塞进微型装置。
逃生通道的应急灯忽明忽暗，顾沉舟攥着她手腕的力度与五年前如出一辙。
苏蔷在呛人的烟雾中轻笑："顾总现在相信我是苏蔷了？""从来不需要相信。
"他在转角处将她抵上冰冷石墙，扯松的领带垂落她肩头，"你锁骨下的蔷薇伤痕..."灼热的吻落在她颤抖的伤疤上，"是我用烧红的胸针烙下的。
"顶楼突然传来爆炸声，顾沉舟的白衬衫被气浪撕开裂缝。
苏蔷在纷扬的灰烬中摸到他后背的旧伤——那是当年他为她挡下坠落横梁时留下的。
"别睡！"顾沉舟拍打她溅血的脸颊，嘶吼声穿透火场轰鸣。
苏蔷在意识涣散前攥住他染血的袖扣，就像抓住十八岁夏夜偷吻他时，从衬衫上拽下的那粒。
消毒水气味刺入鼻腔时，苏蔷听见心电图监测仪的嘀嗒声。
顾沉舟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残留着龙舌兰与血锈味。
床头柜摆着裂开的树脂标本，灰紫色蔷薇花蕊里嵌着枚微型芯片。
走廊传来压低的争吵："当年您指使人纵火..."顾沉舟的声音浸着冰碴，"...就为掩盖胸针里的股权协议？"苏蔷拔掉输液针头，赤脚踩上冰凉地砖。
在安全通道的阴影里，她看见顾老爷子举起钛金拐杖："那丫头居然没死在巴黎，你就该..."拐杖重重砸在顾沉舟肩头，"...让她像她母亲一样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