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被禁足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镇国公府。
下人们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惊疑——毕竟主母毒杀庶女这种事，若真坐实了，可是要动摇国公府根基的。
沈惊鸿躺在病床上，听着春桃绘声绘色的转述，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血玉珠，嘴角噙着一抹冷峭的笑。
“……听说老爷把厨房里熬药的刘婆子和小丫鬟都杖责了二十，关在柴房里审问呢。”
春桃压低声音，凑近床边，“不过那刘婆子嘴硬得很，只说是按夫人吩咐抓的药，死也不肯承认下毒。”
“自然不肯承认。”
沈惊鸿淡淡道。
柳氏何等精明，岂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那碗药里的夹竹桃必定是私下掺入的，熬药的人怕是根本不知情。
她要的不是这些下人的性命，而是柳氏本人的罪证。
“小姐，您真的确定夫人和外男有私情？”
春桃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夫人平日里看起来那么端庄……”“画虎画皮难画骨。”
沈惊鸿想起前世临死前沈清瑶那得意的嘴脸，心中杀意微澜，“当年我生母便是撞破了她的好事，才‘意外’病逝的。
这镇国公府的后院，从来就不是什么清净地。”
她撑着坐起身，春桃连忙将软垫垫在她背后。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惊鸿望着光影交错的地面，眸光沉静：“你去库房一趟，就说我病中无聊，想找些旧布料来做针线打发时间。
重点留意柳氏陪嫁的那批箱笼，尤其是锁着的那些。”
“啊？
这……能行吗？”
春桃有些犹豫，库房是柳氏的亲信掌管，她一个庶女的丫鬟，怕是难以接近。
“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沈惊鸿从枕下摸出一枚小巧的鎏金耳坠，塞到春桃手里，“把这个给库房的周嬷嬷，就说我病好后必有重谢。
周嬷嬷是个贪财的，见了好处，自然会网开一面。”
这枚耳坠是她生母留下的，虽不算名贵，却也能解一时之急。
春桃攥紧耳坠，重重点头：“奴婢知道了！”
待春桃走后，沈惊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脑海中飞速回想着前世的记忆——她只记得生母去世后，柳氏曾偷偷烧掉过一块绣帕，上面似乎有血迹和陌生的绣纹。
当时她年纪小，并未在意，如今想来，那极有可能就是柳氏私通的证据。
“小姐，小姐！”
没过多久，春桃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奴婢拿到了！
周嬷嬷果然收了耳坠，还指给奴婢看了夫人陪嫁的箱子，说里面都是些旧衣裳，没人动过。”
她献宝似的捧出一个半旧的锦盒，里面是几块颜色暗淡的绫罗绸缎。
沈惊鸿接过锦盒，仔细翻检着，指尖在一块褪色的月白软缎上顿住——缎子边缘绣着几朵不起眼的缠枝莲，针脚细密，却是男子常用的绣法。
更重要的是，在缎子的夹层里，她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撕开看看。”
沈惊鸿沉声道。
春桃连忙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缎子的滚边。
只见里面掉出一块巴掌大的素白绣帕，帕子一角用红线绣着半朵并蒂莲，绣工精致，只是花瓣边缘沾染了几点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渍。
帕子中央，还用墨线绣着一个模糊的“煜”字。
“这是……”春桃瞪大了眼睛。
沈惊鸿拿起绣帕，放在鼻尖轻嗅，果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那不是国公爷常用的沉水香，而是一种更为霸道张扬的香气。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前世的记忆碎片瞬间清晰起来：柳氏房里的熏香，似乎就常带着这种龙涎香的味道！
“‘煜’……”沈惊鸿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几个名字。
京中姓“煜”的贵族不多，难道是……定北侯世子，萧煜？
定北侯手握兵权，与镇国公府素有嫌隙。
若柳氏真与萧煜有私情，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不仅是后院丑闻，更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小姐，这……这可怎么办？”
春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吓得脸色发白，“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夫人……还有我们……”“慌什么？”
沈惊鸿将绣帕小心地折好，藏进枕下，眼神锐利如刀，“这东西现在还不能拿出来。
柳氏老奸巨猾，单凭一块绣帕，她定会反咬一口，说我们栽赃陷害。”
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一个合适的时机。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在争吵。
沈惊鸿示意春桃去看看。
片刻后，春桃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小姐，不好了！
是嫡小姐来了，还带着人，说要进来搜咱们的屋子！”
沈清瑶？
她来做什么？
沈惊鸿眼中寒光一闪，立刻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砰”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沈清瑶身着华美的粉色襦裙，梳着双环髻，头上插满了珠翠，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她今年十五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只是脸上的骄横与刻薄，让她的美貌减了几分颜色。
“沈惊鸿，你给我出来！”
沈清瑶叉着腰，扫视着简陋的房间，脸上满是嫌恶，“别以为装病就能躲过去！
我娘好心给你送药，你却反咬一口，真是个不知好歹的贱蹄子！”
沈惊鸿缓缓掀开被子，露出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声音沙哑：“姐姐此言何意？
妹妹只是实话实说，那药里确实有问题。”
“有问题？”
沈清瑶冷笑一声，“我看是你自己不安分，想陷害我娘，好独占父亲的宠爱吧！
告诉你，没门！
今日我就是来搜你的屋子，看看你这贱蹄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说着，便示意身后的婆子：“给我搜！
仔细搜！
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两个婆子立刻上前，开始翻箱倒柜，把沈惊鸿本就不多的家当扔得满地都是。
春桃想阻拦，却被一个婆子狠狠推了个趔趄。
沈惊鸿躺在床上，冷眼旁观。
她知道，这必定是柳氏在背后指使的。
柳氏被禁足，无法亲自出手，便让女儿来搜赃，想夺回那块绣帕，甚至想栽赃陷害她。
“小姐，她们要翻您的床！”
春桃急得大喊。
沈惊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绣帕就藏在枕下！
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窗台上放着的那盆枯萎的兰草。
那是生母最喜欢的植物，她病后一首没精力打理，如今只剩几根枯茎。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她的脑海。
“住手！”
沈惊鸿猛地坐起身，指着沈清瑶，眼中带着一丝悲愤，“姐姐非要如此相逼吗？
这里虽然简陋，却是我生母留下的唯一居所！
你们如此翻箱倒柜，是想连我对生母的一点念想都毁掉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沈从安最重孝道，若她以生母为由，或许能让沈清瑶有所顾忌。
沈清瑶果然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少拿你那个卑贱的生母说事！
今天我就是要搜！”
说着，她亲自走到床边，伸手就去掀沈惊鸿的枕头。
千钧一发之际，沈惊鸿猛地咳嗽起来，身体一歪，撞向床头柜。
上面的一个空花瓶“哐当”落地，摔得粉碎。
与此同时，她用尽全力，将藏在枕下的绣帕悄悄塞进了床边那盆枯兰草的花盆里！
“哎呀！”
沈清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沈从安在管家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到屋里一片狼藉，沈清瑶叉着腰站在床边，而沈惊鸿则咳得满脸通红，嘴角似乎又溢出了一丝“血迹”，顿时勃然大怒：“清瑶！
谁让你到你妹妹房里来撒野的？！”
沈清瑶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到来，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下：“爹，女儿……女儿只是听说妹妹病了，想来看看她，见她房里太乱，想帮她收拾一下……”“收拾？”
沈从安看着满地的杂物，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趁你娘被禁足，来欺负你妹妹吧！”
“女儿不敢！”
沈清瑶吓得瑟瑟发抖。
沈从安走到床边，看到沈惊鸿虚弱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不忍。
他转向沈清瑶，厉声道：“还不快给你妹妹道歉！
然后把这里收拾干净！
再敢胡闹，我就罚你去祠堂跪三天！”
沈清瑶不敢违抗，只好不甘心地给沈惊鸿道了歉，又指挥着婆子收拾屋子。
她偷偷瞪了沈惊鸿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沈惊鸿低下头，掩去眼中的讥诮。
沈清瑶，柳氏，你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等沈清瑶等人灰溜溜地离开后，春桃才敢走到床边，心有余悸地说：“小姐，刚才真是好险！”
沈惊鸿却顾不上这些，她看向床边的那盆枯兰草，低声道：“春桃，把绣帕取出来，藏到别处去。
记住，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春桃连忙从花盆里找出绣帕，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床底的暗格里。
沈惊鸿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冷冽的轮廓。
柳氏，沈清瑶，你们既然急着跳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块绣帕，就是送你们下地狱的第一步！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凶险，但她己经没有退路。
前世的血海深仇，这一世，她定要亲手讨还！
而那块绣帕上的“煜”字，就像一把钥匙，即将打开镇国公府乃至整个大靖王朝惊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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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安走到床边，看到沈惊鸿虚弱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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