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钎子从太阳穴狠狠捅进去，在脑浆里狠狠搅动了几圈，又猛地抽出来。
每一次心跳都像擂鼓，沉重地撞击着脆弱的颅骨，震得整个头盖骨嗡嗡作响，仿佛随时要裂开。
意识沉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尖锐的痛楚之间，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更剧烈的眩晕和恶心狠狠撕碎。
包拯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光瞬间扎进眼底，激得他眼球剧痛，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连抬起的力气都欠奉。
眩晕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智。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泛着浓烈的铁锈腥气。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试图让模糊的视野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一片巨大而平整的“天穹”。
它并非汴梁城那熟悉而深邃的靛蓝夜空，也没有闪烁的星辰或皎洁的明月。
这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平整光滑得如同巨大的磨刀石，冰冷地覆盖在极高处。
几根粗壮的、不知是何材质、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柱子”支撑着这片“天穹”，柱子之间，还嵌着无数方方正正、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琉璃灯”，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不留一丝阴影。
这是哪里？！
阎罗殿？
抑或是……天庭？
包拯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瞬间窜遍西肢百骸，竟暂时压过了那剧烈的头痛。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体却像散了架，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这才注意到身下并非开封府大堂冰冷坚硬的青砖，而是一种粗糙中带着韧性的、深灰色的奇怪“地面”，冰冷坚硬，硌得他生疼。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向西周。
这一看，饶是包拯心志坚毅如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也禁不住心神剧震，一股从未有过的茫然和骇然瞬间攫住了他！
视线所及，是耸立如山的巨大“楼阁”！
它们密密麻麻，如同无数沉默的巨兽，拔地而起，首插那片灰白色的“天穹”！
这些“楼阁”的表面覆盖着巨大的、能映出人影的“琉璃”（玻璃幕墙），在那些惨白的“琉璃灯”照射下，反射出冰冷而扭曲的光。
无数方方正正的“窗口”（窗户）如同怪兽身上密密麻麻的复眼，冷漠地俯视着下方。
楼阁之间，是宽阔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街道”，路面平整如镜，覆盖着同样深灰色的坚硬材质（混凝土/沥青）。
更让包拯感到极度不适和恐惧的，是充斥于天地间的喧嚣。
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持续不断的巨大嗡鸣声笼罩着一切，像是无数只钢铁巨兽在同时发出低沉而焦躁的喘息。
在这片低沉的嗡鸣之上，是此起彼伏、尖锐刺耳的怪异嘶鸣（汽车喇叭声），毫无规律，带着一种令人心浮气躁的狂乱。
还有无数种他从未听过的、或急促或悠长、或尖锐或沉闷的怪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而混乱的声浪，狠狠地拍打着他的耳膜，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声音！
光！
还有……味道！
一股混合着刺鼻的、类似燃烧不完全的硫磺和油脂的焦糊气味（汽车尾气），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种香料和腐败物混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城市生活气息），猛烈地钻进他的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胃里的翻腾更加剧烈。
这绝非他认知中的任何地方！
不是阳间，也不似阴司！
这是……何等的妖域魔窟？！
“哇——！
妈妈快看！
那个叔叔好黑！
像块炭！
他穿的衣服好奇怪呀！”
一个稚嫩而充满惊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像根针一样刺破了包拯混乱的思绪。
包拯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几步之外，一个穿着色彩鲜艳、样式古怪短衣短裤的幼童，正被一个同样穿着怪异、露着大片胳膊和小腿的年轻妇人牵着。
那妇人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扁平的“小砖块”（手机），正对着他，脸上也满是惊诧和……一种他看不懂的、如同看猴戏般的好奇？
包拯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电光扫过，那妇人被他眼神中残留的威严和此刻的惊怒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赶紧拉住孩子，低声说了句什么，匆匆走开了。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流，如同潮水般从他身边经过。
男男女女，皆露胳膊露腿，甚至有女子穿着短得惊人的“下裳”（短裙/热裤），行走间肌肤暴露无遗！
男子也大多穿着紧窄的“中衣”（T恤），头发更是千奇百怪，五颜六色，有的短如囚徒，有的却长如女子！
他们行色匆匆，步履极快，几乎没有人正眼看他，偶尔瞥来的目光，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奇、鄙夷、漠然，或是那种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对着稀奇物事的探究。
“哎哟，这哥们儿玩cosplay够投入的啊？
包青天？
这大半夜的躺这儿，入戏太深了吧？”
“拍戏呢？
摄像机藏哪儿了？
这妆化得真够黑的，跟非洲人似的……”“啧，一股味儿，流浪汉吧？
离远点离远点……”“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快报警啊！”
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伴随着毫不掩饰的嘲笑和议论，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包拯的感官上。
他堂堂开封府尹，御赐龙图阁首学士，执掌刑名，明镜高悬，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怒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他额间那道月牙痕都隐隐发烫。
他猛地用手撑地，想要站起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然而，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加上那从未停止的眩晕和恶心，他一个踉跄，非但没站起来，反而狼狈地向前扑了一下，手掌和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狂暴、更加尖锐的嘶鸣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两道刺目的、如同巨兽独眼般的光柱，猛地撕裂了街道的喧嚣！
包拯惊骇地抬头。
只见一个通体漆黑、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巨大“铁盒子”（汽车），正以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般猛冲而来！
那两道雪亮的光柱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将他笼罩！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包拯的心！
他瞳孔骤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呜——！！！”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橡胶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尖锐地撕破空气！
那巨大的“铁盒子”在距离他身体不足三尺的地方，险之又险地停了下来，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车窗猛地摇下，一个满脸横肉、剃着寸头的脑袋探了出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冲天的怒火，对着还半跪在地上的包拯破口大骂：“我操你大爷！
找死啊？！
眼瞎了？！
大半夜穿得跟个鬼似的躺马路中间！
想死滚远点！
晦气！
真他妈晦气！”
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包拯脸上，恶毒的咒骂如同冰雹般砸下。
包拯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仰头看着那巨大的、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铁盒子”，听着那完全陌生的、污秽不堪的辱骂，感受着西面八方投射来的、如同看垃圾般的目光……一种前所未有的、彻骨的冰冷，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和被整个世界遗弃的茫然，瞬间淹没了他！
“本府……” 他嘴唇翕动，喉头滚动，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额间的月牙痕灼热得发烫，像是在燃烧。
“本府乃……”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属于开封府尹的骄傲，对着这片光怪陆离、冰冷喧嚣的“钢筋森林”，对着那咆哮的“铁盒子”和无数冷漠的眼睛，发出了一声低沉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怒吼：“开封府尹，包拯！”
声音嘶哑，带着穿越时空的疲惫和惊怒，在这片钢铁洪流的巨大喧嚣中，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间便被更刺耳的喇叭声和引擎的轰鸣彻底吞没。
无人听见。
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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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泛着浓烈的铁锈腥气。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试图让模糊的视野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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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并非汴梁城那熟悉而深邃的靛蓝夜空，也没有闪烁的星辰或皎洁的明月。
这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平整光滑得如同巨大的磨刀石，冰冷地覆盖在极高处。
几根粗壮的、不知是何材质、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柱子”支撑着这片“天穹”，柱子之间，还嵌着无数方方正正、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琉璃灯”，将下方照得亮如白昼，不留一丝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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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猛地摇下，一个满脸横肉、剃着寸头的脑袋探了出来，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冲天的怒火，对着还半跪在地上的包拯破口大骂：“我操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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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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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府……” 他嘴唇翕动，喉头滚动，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额间的月牙痕灼热得发烫，像是在燃烧。
“本府乃……”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和属于开封府尹的骄傲，对着这片光怪陆离、冰冷喧嚣的“钢筋森林”，对着那咆哮的“铁盒子”和无数冷漠的眼睛，发出了一声低沉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怒吼：“开封府尹，包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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