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雨水敲打着玻璃，像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抓挠。
今年我19岁，她18岁，那些分分合合的爱情碎片，像被雨水泡烂的旧照片，模糊又扎心。
此刻，在这个湿漉漉的、散发着廉价香薰和绝望气息的夜晚，我下定了决心：告别这份名为“男模”，实则是“生存”的皮肉生意。
因为我受够了。
受够了在酒吧迷幻的灯光下，像个提线木偶般扮演取悦他人的丑角；更因为这份职业，像一盆冰冷的脏水，彻底浇熄了我和她之间最后一点火星。
今晚听说一位肥婆和她闺蜜包下了我们这二楼的，“人间月”，并且点名要周旭时陪酒，但是我没庆幸多久就听到了我的名字，“陈延树”，没有办法为了让客人满意，必须盛装出行。
推开“人间月”厚重的隔音门，一股混杂着浓烈香水、酒精、汗液和某种甜腻体味的浊浪扑面而来，呛得我喉咙发紧。
眼前的景象与其说是“香艳”，不如说是场光怪陆离的堕落狂欢：昂贵的高跟鞋像被丢弃的垃圾散落一地，丝袜如褪下的蛇皮挂在桌角。
沙发上的客人姿态随意到近乎嚣张，那位点名叫周旭时的肥婆客人，正把涂着猩红指甲油的脚丫子高高翘在桌上…”，尖声笑着命令跪在地上的同事：“舔！
舔干净点！”
同事脸上谄媚的笑容和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形成刺眼的对比。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底线？
在这个地方，那玩意儿早他妈被踩进地毯缝隙里，和呕吐物、酒渍混在一起了。
但眼前这一幕，还是像根冰冷的针，猛地扎进我太阳穴，让想辞职的念头瞬间烧成了燎原大火。
就在这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老王——我的老板王帅，那个42岁、在本市也算一号人物的“知名企业家”——堆着满脸的、近乎谄媚的笑容挤了进来。
他第一时间抄起桌上最满的酒杯，腰弯得极低，对着肥婆和贵妇的方向：“哎呀，怠慢怠慢！
王姐、李姐，招待不周，我先自罚三杯！”
话音未落，三杯烈酒被他囫囵灌下，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声响。
他嘴里翻飞着各种奉承话，油腻得能刮下二两油，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这群“商品”身上扫过。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谦卑地，慢慢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把我们这群人彻底锁在了这个金丝鸟笼里。
“空气瞬间凝固，连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得只剩沉闷的鼓点。
我们像等待检阅的牲口…”，一排排站着，脸上挂着或麻木或讨好的标准笑容。
身边的同事己经开始搔首弄姿，眼神热切地在那些“贵妇”身上逡巡，仿佛她们不是人，而是行走的金库密码。
操蛋！
这他妈就是现实？
普通人拼死拼活几十年，可能连这里的门把手都摸不到，而我们，却在这里贩卖青春和仅剩的那点尊严，只为换取几张沾着酒渍和唾沫的钞票。
真他妈讽刺！
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们身上戳来戳去。
最终，那位保养得宜、眼神带着点倦怠和玩味的贵妇，指尖懒懒地朝我一点：“你，过来坐这儿。”
我像个被遥控的木偶，挪到她身边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沙发很软，却让我如坐针毡。
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混合着酒气，形成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小弟弟，”她涂着精致口红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在我脸上逡巡，带着审视货物的挑剔，“多大了？
成年了吗？”
“成年了，”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挤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略带青涩的“少年感”微笑，“姐姐，我19岁。”
“哦？
19岁？”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用手背掩着嘴，低低地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生动起来，“还真是颗嫩得掐出水的小鲜肉呢。”
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酒气的温热呼吸拂过我耳廓，声音压低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来，用嘴含着这杯酒，喂我。
姐姐开心了，”她下巴朝桌上最贵的酒单扬了扬，“那瓶黑桃A，现在就开给你。”
黑桃A！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我残存的那点犹豫和羞耻。
脑子里那根名为“底线”的弦，嘣一声断了。
尊严？
在赤裸裸的金钱诱惑面前，轻得像张废纸。
冰凉的酒液含在口中，辛辣刺鼻。
我凑近她，能清晰地看到她精心描绘的眉眼和皮肤上细微的毛孔。
她微微仰头，闭上眼睛，红唇微张，等待着。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让我窒息，但黑桃A的金色幻影在眼前疯狂闪烁。
我闭上眼，像完成一项肮脏的仪式，用嘴唇笨拙地包裹住她的，将酒液渡了过去。
酒液混合着她唇膏的甜腻化学品味，令人作呕。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睁开眼，笑意更浓：“乖。”
她果然说话算话，扬手就叫来了服务员：“开瓶黑桃A，记这位小帅哥的台！”
当六七名服务员鱼贯而入，郑重其事地将那瓶闪耀着俗气光芒的黑桃A呈上来时，包厢里响起一阵羡慕或嫉妒的口哨声和起哄声。
“心跳得飞快…提成！
这笔钱能让我暂时喘口气…至少比那笔早己不知去向、也买不回任何东西的‘第一桶金’要实在得多。
也许能买几条好烟…或者……”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忘掉今晚的一切？
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嗡嗡作响。”
我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兴奋，而是一种病态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
贵妇显然喝高了，身体软得像滩泥，大半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我几乎是连拖带抱，才把她弄出酒吧，塞进出租车。
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包厢里带来的闷热和眩晕。
到了酒店，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弄进房间。
她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发出含糊的呓语。
我刚喘匀一口气，首起酸痛的腰，一个硬梆梆、带着皮革味的东西就猛地砸在我脸上，又散落在地——是几沓崭新的、捆扎整齐的百元大钞。
我彻底懵了，脸颊被砸得生疼，耳朵嗡嗡作响。
钞票散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红得刺眼。
“嗬……”床上传来她含混不清的声音，眼睛都没睁开，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个垃圾，“在……这儿守着……等我明儿……酒醒……钱……你的……”话音未落，鼾声己起。
我僵在原地，像尊被雨水淋透的泥塑。
脸上被钞票棱角刮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低头看着脚边那堆红色的纸，它们散发着油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腥气。
这就是代价？
守一夜，像条看门狗？
床上那位穿着考究黑色连衣裙的贵妇，此刻睡颜沉静，褪去了包厢里的跋扈，倒显出几分疲惫的、真实的美丽。
不可否认，她是美的。
但这份美，连同这个奢华的房间，都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肮脏。
心里只有钱？
也许是吧。
至少钱不会背叛我，不会嫌弃我“脏”。
可为什么，胸口那块地方还是空落落的，像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落地窗，躲进了狭小的阳台。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雨丝瞬间包裹了我，让我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了片刻的、近乎奢侈的清醒。
哆嗦着从皱巴巴的利群烟盒里抠出一支烟，点燃。
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呛入肺腑，刺激得我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烟雾缭绕中，眼前闪过今晚的碎片：肥婆猩红的脚趾、同事谄媚的笑脸、老王谦卑的腰、贵妇命令的唇、钞票砸在脸上的钝痛……还有，还有她——那双曾经盛满星星、最后却只剩下失望和冰冷的眼睛。
“分手吧。”
她最后的声音很轻，却像把钝刀子，在我心上来回拉锯。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唯一”，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以为的爱情堡垒，不过是建在流沙上的海市蜃楼。
这座城市，哪里是吃人？
它分明是嚼碎了你的骨头，还要咂摸你灵魂的滋味。
一支烟燃尽。
指尖的灼痛感传来。
明天？
明天在哪？
我那遥不可及的、本该充满希望的23岁，现在看起来，像隔着一片从这19岁就开始淤积的、污浊不堪、深不见底的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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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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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胸口那块地方还是空落落的，像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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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雨丝瞬间包裹了我，让我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了片刻的、近乎奢侈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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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吧。”
她最后的声音很轻，却像把钝刀子，在我心上来回拉锯。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唯一”，在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以为的爱情堡垒，不过是建在流沙上的海市蜃楼。
这座城市，哪里是吃人？
它分明是嚼碎了你的骨头，还要咂摸你灵魂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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