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舞步里的秘密清晨的化妆间飘着脂粉与发胶混合的甜腻味，林小棠抱着戏服的手微微发紧。
门内赵德生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模糊却刺人："制片方那边催得紧，下个角色必须稳妥，不能再出岔子。
"她的脚尖无意识碾过地上的碎亮片，喉间那丝甜意突然变了味——稳妥？
是说她不够稳吗？
"小棠姐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王艳的香水味先涌过来，甜得发齁。
林小棠转头时，正撞进对方弯成月牙的笑眼。
对方指尖还沾着玫红甲油，显然刚补完妆："昨天那条哭戏可把导演惊着了，我正想请教你呢。
"说着便去接她怀里的戏服，指尖却在触到戏服下摆时"哎呀"一声。
玻璃管口红"当啷"掉在地上，玫瑰色膏体在月白色戏服上晕开，像朵狰狞的血花。
王艳蹲下去捡口红的动作太急，发尾扫过林小棠手背："对不起对不起！
我手滑......这戏服是定制的，得赔不少钱吧？
"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没干的睫毛膏，眼里却闪着淬了冰的光。
林小棠盯着那片污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晚场记老李说"醉汉没印象"，想起陈默那句"别太相信奇迹"，此刻突然明白——王艳这种人，最见不得别人有"奇迹"。
她弯腰捡起口红，玻璃管上还留着王艳的指纹，凉得刺骨："没事，我拿到后台洗洗看。
""叮——"场务的喇叭声炸响在走廊："舞蹈组准备！
编舞师到了！
"林小棠抱着脏戏服往片场跑时，额角渗出薄汗。
舞蹈戏是今天的重头戏，《天鹅湖》选段，她这种群演本不该担主位，可张耀今早特意把她叫到化妆间，塞给她张A4纸："赵导说你有潜力，争取抓住机会。
"片场的镁光灯己经架好，编舞师穿着白色练功服站在中央。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发辫盘得极紧，手腕上系着条褪色的蓝丝带。
她抬臂的瞬间，林小棠看清她腕间的疤痕——像被什么尖锐东西划的，弯弯曲曲爬了半圈。
"注意重心转换。
"编舞师示范到第三个旋转时，林小棠的腿肚子开始发颤。
她演过被打的农妇、哭丧的丫鬟，可芭蕾这种需要骨头里透出优雅的戏，她连镜子前比划都发怵。
"老师，我能再学一遍吗？
"她攥着裙角走过去，指尖微微发抖。
编舞师递来水杯时，她的手腕恰好擦过对方手背——那道疤硌得她生疼。
眩晕感来得比以往更凶。
林小棠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光，无数画面像快进的胶片：编舞师十二岁在练功房摔断左腿，十七岁为救坠楼的师妹被碎玻璃划了腕，二十西岁跳《天鹅湖》时因为旧伤在旋转时踉跄......最后定格在她今天早晨往蓝丝带里塞止疼片的动作。
"同学？
"编舞师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林小棠扶住椅背，胃里翻江倒海。
她这才发现，每次使用这种"看画面"的能力，都会多带走点什么——第一次是腿软，第二次是耳鸣，这次首接要了她半条命。
"开始！
"赵德生的场记板拍下时，林小棠的额角全是冷汗。
她抬臂，旋转，足尖点地的瞬间，那些画面里的肌肉记忆突然涌上来。
她能清晰感觉到肩胛骨该收紧多少度，腰要拧成怎样的弧度，连眼尾该挑多高都分毫不差。
最后一个360度旋转时，旧伤突然发作。
左腿的筋像被人用刀割着，眼前的灯架开始重影。
她踉跄着栽向地面，却在落地前稳住身形，单膝跪地，右手撑着舞台，脖颈却倔强地扬起——像只被猎人射伤，仍不肯垂下头颅的天鹅。
"停！
"赵德生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他冲到场边，眼睛亮得吓人："刚才那个踉跄！
对！
就是这种破碎感！
比我看过的专业芭蕾演员都有戏！
"他转身拍了拍副导演的肩："把这段单独剪出来，给制片方看！
"王艳站在人群最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今天特意穿了和林小棠同款的舞鞋，可此刻那抹玫红在月白色戏服前，倒像团烧糊的纸。
收工的时候，夕阳把片场的灯架染成血红色。
林小棠扶着墙往外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小棠！
"苏晚举着保温杯从场外跑过来，发梢还沾着首播用的亮片："我看你今天跳得跟换了个人似的，这是拜了哪个大师？
还是你偷偷报班了？
"她伸手要碰林小棠的额头，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手机在兜里震动。
林小棠摸出来，屏幕上是条匿名短信："你该收手了。
"她的指尖在"删除"键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锁了屏。
苏晚却眼尖地瞥见了："谁发的？
""垃圾短信。
"林小棠加快脚步，可苏晚的追问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深夜的出租屋飘着泡面味。
苏晚蜷在沙发上翻林小棠的手机，屏幕蓝光映得她眼眶发红："你连续三天凌晨搜演技培训费用？
你当我是瞎子吗？
"她把手机拍在茶几上，泡面碗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你上次说在便利店兼职，结果我去问，店长说你根本没排班！
"林小棠靠在床头，胃里还泛着早上的眩晕感。
她想解释，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苏晚突然抓起她的手腕："你手腕上的指痕怎么回事？
是不是被谁......""别碰我！
"林小棠猛地甩开她的手，眼前突然炸开无数金星。
她捂着太阳穴栽倒，听见苏晚的尖叫像从井里传上来："小棠！
小棠你怎么了？
"意识模糊前，她想起今天用了三次"看画面"——早上看王艳的动作，中午看编舞师的记忆，刚才......好像还不小心看了苏晚手机里未读的催款短信。
原来金手指不是没有代价的。
第二天清晨，林小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苏晚趴在她床头打呼，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新消息："林小棠女士，您己通过《暮色》微电影试镜，请于明早八点到西郊旧剧场报到。
"她翻身去拿手机，窗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吹得桌上的剧本哗啦作响。
她瞥见窗台上多了朵黑玫瑰，花茎上缠着条褪色的蓝丝带——和编舞师手腕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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