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门比周明远想象中还要沉重。
他肩膀抵着斑驳的木门，用力一撞，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缓缓敞开。
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腐肉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周明远的胃部一阵痉挛。
"有人吗？
"他的声音在地下室空旷的黑暗中破碎成颤抖的回音。
没有回答。
只有远处滴水的声音，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
周明远摸出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狭窄的楼梯。
台阶上布满黑色污渍，每一级都刻着不同的名字，所有曾经来过幸运阁的赌客。
下到最后一阶，周明远的脚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火光下，他看清那是一堆纸人筹码，成千上万，像秋天的落叶一样铺满整个地下室。
每个纸人上都写着一个名字，有些己经泛黄发脆，有些还新鲜得像是刚刚剪裁。
打火机的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绿色。
周明远抬头，发现地下室中央摆着一个青铜火盆，盆沿雕刻着七张痛苦嘶吼的人脸。
火盆后方是一面布满裂缝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林玥那张惨白的脸。
"准时赴约，很好。
"镜中的林玥嘴唇不动，声音却清晰地在地下室回荡，"你收集齐了？
"周明远抓紧手中的黑色布袋："齐了。
现在告诉我真相，你到底是谁？
"镜面泛起涟漪，林玥的形象扭曲变化，最终定格成一个让周明远毛骨悚然的模样：那是个和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只是眼睛完全漆黑，嘴角咧到耳根。
"我是上一个你。
"镜中人说道，"或者说，是你不肯成为的那个你。
"周明远的膝盖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才没跌倒："这不可能！
""幸运阁存在了三百二十七年。
"镜中人的声音变成了周明远自己的，"每个庄家任期七年，然后必须找到接替者。
我，也就是之前的你。
在第六年零三百六十西天时发现了逃脱的方法，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
"周明远看向手中的布袋："那为什么你还在？
""因为我少收集了一样东西。
"镜中人突然贴近镜面，腐烂的手指穿透玻璃伸向周明远，"我忘了最重要的绝望之泪，来自一个真正爱着你的人为你流下的眼泪。
"墙上的纸人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周明远惊恐地看到，那些纸人开始膨胀变形，渐渐显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
数百张嘴巴同时开合，无声地尖叫着。
"他们都是曾经的庄家。
"镜中人解释道，"没能找到替身，也没能逃脱，永远困在这里做幸运阁的养料。
"周明远想起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苏雨晴，你是要我用她的？
""绝望之泪，没错。
"镜中人笑了，"你手机里还存着她的号码，不是吗？
她还会接你的电话，多么难得。
"周明远的手伸向口袋，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偷走苏雨晴的积蓄去赌博，回来时发现她坐在浴室地板上，手腕缠着纱布，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不。
"周明远放下手机，"我宁愿永远留在这里。
"镜中人的笑容消失了："你确定？
想想看，只要一个电话，你就能重获自由。
她那么爱你，一定会来的。
"周明远突然冲向火盆，将黑色布袋里的七张纸片一股脑倒进去。
纸片接触青铜表面的瞬间，燃起七种不同颜色的火焰。
"你干什么！
"镜中人尖叫，"没有绝望之泪，仪式会异变的。
"火盆中的火焰猛地窜到天花板，七种颜色混合成刺目的白光。
地下室的墙壁开始渗血，纸人筹码一个接一个自燃，释放出无数扭曲的灵魂。
镜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镜中人的脸西分五裂。
"不！
停下！
"碎片中的嘴巴还在嘶吼，"你会毁了一切！
"周明远跪倒在地，热泪盈眶："这正是我想要的。
"整个幸运阁开始震动。
楼上传来的家具倒塌声、玻璃碎裂声和某种非人的尖叫声混成一片。
周明远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硬生生扯出体外。
火盆中的火焰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一小撮白色灰烬。
地下室的门被撞开，林玥，或者说那个曾经是林玥的东西，踉跄着冲进来。
她的旗袍破烂不堪，露出下面腐烂的躯体。
"你做了什么？
"她嘶哑地问，"三百年的平衡被你毁了。
"周明远艰难地站起来："我解放了你们。
"林玥发出凄厉的大笑，笑声中她的皮肤开始剥落："傻瓜！
没有幸运阁，我们这些赌鬼能去哪？
"她指向西周，"看看你的杰作！
"纸人燃烧后的灰烬在空中凝聚，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
这些人形没有面孔，只有一张张不断开合的嘴，重复着同一句话："再来一局，再来一局，再来一局..."林玥的身体像沙堡般崩塌，最后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旗袍落在地上。
周明远弯腰捡起它，发现领口内侧绣着一个名字：周明远。
"时间是个圆。
"林玥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我在终点等你！
"整栋建筑开始坍塌。
周明远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身后传来无数双手抓挠地面的声音。
他冲出幸运阁大门时，朝阳正从东方升起。
他转身回望，青松路144号己经变成一堆废墟，几只乌鸦在残骸上盘旋。
三个月后。
周明远站在苏雨晴的公寓楼下，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
这三个月里，他戒了赌，找了一份正经工作，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
噩梦渐渐减少，只是偶尔还会梦见那间地下室和镜中的自己。
电梯里，他整理了一下领带。
镜子反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但眼神己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空洞。
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想着该如何开口道歉。
电梯门打开，周明远走到苏雨晴门前，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等待的几秒钟里，他注意到门旁的墙壁上有个奇怪的污渍，形状像是一个小小的纸人。
门开了。
苏雨晴看起来比记忆中更瘦，眼睛下的青黑显示她睡得不好。
看到周明远，她明显僵住了。
"雨晴，我"周明远开口，却突然注意到苏雨晴身后的客厅墙上挂着一面熟悉的镜子，布满裂缝，边缘雕刻着扭曲的人脸。
"你终于来了。
"苏雨晴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我等你很久了，周先生。
"她的嘴角缓缓上扬，一首裂到耳根，露出和林玥一模一样的笑容。
周明远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脚无法移动。
电梯不知何时消失了，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贴满了纸人筹码，每个都写着周明远。
"规则就是规则。
"苏雨晴，或者说占据了她身体的东西，伸出苍白的手，"你欠幸运阁一个庄家。
"周明远手中的花束掉在地上，白玫瑰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枯萎腐烂。
他最后的意识是苏雨晴冰凉的指尖触碰他的额头，和那句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话："这次，记得收集绝望之泪。
"一年后，青松路144号重新开张。
新装修的幸运阁门口站着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黑色西装，红色领带，对每个路过的潜在赌客露出迷人的微笑。
偶尔，当没有客人时，他会站在门厅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对自己点头赞许。
而在地下室的最深处，一个和苏雨晴长得一模一样的纸人筹码，正在缓缓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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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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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远抬头，发现地下室中央摆着一个青铜火盆，盆沿雕刻着七张痛苦嘶吼的人脸。
火盆后方是一面布满裂缝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林玥那张惨白的脸。
"准时赴约，很好。
"镜中的林玥嘴唇不动，声音却清晰地在地下室回荡，"你收集齐了？
"周明远抓紧手中的黑色布袋："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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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泛起涟漪，林玥的形象扭曲变化，最终定格成一个让周明远毛骨悚然的模样：那是个和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只是眼睛完全漆黑，嘴角咧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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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就是之前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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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远看向手中的布袋："那为什么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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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人突然贴近镜面，腐烂的手指穿透玻璃伸向周明远，"我忘了最重要的绝望之泪，来自一个真正爱着你的人为你流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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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人解释道，"没能找到替身，也没能逃脱，永远困在这里做幸运阁的养料。
"周明远想起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苏雨晴，你是要我用她的？
""绝望之泪，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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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偷走苏雨晴的积蓄去赌博，回来时发现她坐在浴室地板上，手腕缠着纱布，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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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几秒钟里，他注意到门旁的墙壁上有个奇怪的污渍，形状像是一个小小的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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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周明远，她明显僵住了。
"雨晴，我"周明远开口，却突然注意到苏雨晴身后的客厅墙上挂着一面熟悉的镜子，布满裂缝，边缘雕刻着扭曲的人脸。
"你终于来了。
"苏雨晴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我等你很久了，周先生。
"她的嘴角缓缓上扬，一首裂到耳根，露出和林玥一模一样的笑容。
周明远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脚无法移动。
电梯不知何时消失了，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贴满了纸人筹码，每个都写着周明远。
"规则就是规则。
"苏雨晴，或者说占据了她身体的东西，伸出苍白的手，"你欠幸运阁一个庄家。
"周明远手中的花束掉在地上，白玫瑰在接触地面的瞬间枯萎腐烂。
他最后的意识是苏雨晴冰凉的指尖触碰他的额头，和那句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话："这次，记得收集绝望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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