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在乡派出所门口蹲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他就抱着熟睡的小满又走了进去。
这次值班的是个年纪大些的民警，姓赵，脸上皱纹很深，眼睛却亮，听完陈建国的话，他放下搪瓷缸子，叹了口气。
"这事不好办啊。
"赵民警说，"没目击证人，没打斗痕迹，连个具体方向都没有，咋查？
"陈建国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王秀兰平时用的木梳，上面缠着几根长发。
"这是她的头发。
"他说，"要是...要是找到人，能比对吧？
"赵民警愣了一下，接过梳子看了看："你还懂这个？
""听收音机里说的，说城里破案都这么干。
"赵民警摇摇头："咱这儿没那条件。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你先说说，你媳妇最近有没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跟谁吵过架没？
"陈建国摇头。
王秀兰性子软，跟谁都和和气气的。
要说最近唯一特别的事，就是半个月前她去隔壁李家庄帮工，回来时脸色不太好。
"李家庄？
"赵民警突然坐首了身子，"她去那儿干啥？
""给老刘家闺女绣嫁妆。
老刘家跟李家庄有亲戚，请她去帮忙。
"赵民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起身走到文件柜前，翻出一本泛黄的登记簿，手指在纸页上慢慢滑动，最后停在一处。
"去年李家庄也丢过两个女的。
"他低声说，"都是去外村帮工的路上没的。
"陈建国的心猛地一沉。
赵民警合上本子："这事我得跟所长汇报。
你先回去，别声张，特别是..."他压低声音，"别跟村里人说你来报过案。
"回村的路上，陈建国走得特别慢。
小满醒了，闹着要下来自己走。
孩子蹦蹦跳跳地在前头跑，时不时蹲下捡块好看的石头。
陈建国看着儿子的背影，突然发现路边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他弯腰捡起来，是一枚铜纽扣，上面还连着半截蓝线头。
王秀兰那件蓝布褂子上，钉的就是这种纽扣。
纽扣旁边的泥土上有几道很深的划痕，像是有人被拖拽时，手指拼命抓地留下的。
更远些的草丛里，陈建国找到了一只沾满泥的布鞋——38码的解放鞋，鞋底花纹很深，绝不是王秀兰的。
他的手指发抖，把鞋翻过来，鞋帮内侧用红漆写着个模糊的字："李"。
远处传来小满的喊声："爹！
快来看！
"孩子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指着树干上一道新鲜的刮痕。
陈建国走近了才看清，那不是普通的刮痕——树皮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被人用手抹开，留下半个模糊的手印。
-暗流涌动-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陈建国己经蹲在李家村村口的磨盘旁抽完了第三袋旱烟。
小满被他托付给了邻村的姐姐，孩子临走时哭得撕心裂肺，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喊"要找娘"。
"老哥，打听个事。
"他拦住个挑水的汉子，"村里谁家最近办喜事？
"汉子警惕地打量他："你问这个干啥？
"陈建国掏出那枚铜纽扣："我媳妇前些日子来帮工，落下的。
"汉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刘会计家闺女上月出门子，不过..."他压低声音，"他家现在不太平，新媳妇跑了。
"正说着，村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壮汉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往祠堂方向走，女人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陈建国浑身一震——那声音太像王秀兰了。
"那是老刘家新媳妇？
"他声音发颤。
"不是。
"汉子摇头，"这是前村买来的，闹腾半个月了。
"见陈建国脸色不对，又补充道："你别多管闲事，这事..."话没说完，一个穿蓝布衫的中年妇女慌慌张张跑来："快回去！
派出所来人了！
"陈建国跟着人群往祠堂跑，远远看见赵民警带着两个穿制服的正在跟村里干部交涉。
祠堂门口停着辆带棚的拖拉机，车斗里蜷缩着三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建国！
"赵民警突然喊住他，"你来看看..."陈建国的心跳得像要炸开。
他踉跄着跑过去，却在看清那些女人的脸时僵住了——没有王秀兰。
"你媳妇可能被转手了。
"赵民警把他拉到一边，"我们查到个拐卖团伙，专门...""刘会计在哪？
"陈建国突然问。
祠堂后墙根蹲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在烧一堆纸钱。
陈建国冲过去时，那人手里的火柴"啪"地掉在地上。
"半个月前，我媳妇是不是来过你家？
"刘会计的瞳孔剧烈收缩："没、没有..."陈建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从对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皂角味——王秀兰洗衣裳最爱用的那种。
他突然想起什么，扯开对方的衣襟，在里兜摸出块绣着木槿花的手帕。
"这是我媳妇的！
"他的吼声惊飞了树上的乌鸦，"你把她弄哪去了？！
"刘会计面如死灰："不关我的事...是陈德才...他说要给你个教训..."陈建国如遭雷击。
陈德才——村支书的堂弟，去年因为宅基地的事跟他结过梁子。
赵民警突然大喊："拦住他！
"刘会计趁机挣脱，从祠堂后门窜了出去。
陈建国正要追，却被个穿警服的拦住："你别添乱！
我们..."话音未落，祠堂里突然传出"砰"的一声闷响。
众人冲进去时，只见刘会计吊在房梁上晃荡，脚下的板凳还在打转。
赵民警从死者兜里摸出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后山水潭"。
当夜，暴雨如注。
陈建国带着派出所的人摸黑往后山走，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水潭边的老槐树下，新鲜的泥土被雨水冲开，露出一角蓝布。
陈建国跪在地上疯狂刨土，指甲缝里塞满泥浆。
当那张惨白的脸终于露出来时，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不是王秀兰。
是个陌生姑娘，脖子上挂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多管闲事的下场"。
赵民警脸色铁青："这是警告。
你媳妇...可能还活着。
"暴雨中，陈建国摸到死者紧攥的拳头。
掰开僵硬的手指，里面是半张被血染红的车票，终点站写着："蚌埠"。
小满仰着脸问："爹，这是娘的手印吗？
"陈建国没回答。
他抬头看向通往李家庄的那条土路，太阳己经升得很高了，照得路面发白，像条僵死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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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民警说，"没目击证人，没打斗痕迹，连个具体方向都没有，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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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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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民警突然坐首了身子，"她去那儿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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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民警合上本子："这事我得跟所长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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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兰那件蓝布褂子上，钉的就是这种纽扣。
纽扣旁边的泥土上有几道很深的划痕，像是有人被拖拽时，手指拼命抓地留下的。
更远些的草丛里，陈建国找到了一只沾满泥的布鞋——38码的解放鞋，鞋底花纹很深，绝不是王秀兰的。
他的手指发抖，把鞋翻过来，鞋帮内侧用红漆写着个模糊的字："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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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才——村支书的堂弟，去年因为宅基地的事跟他结过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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