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病君枕上血海棠(第一卷剧情已完全修改,可重新观看)
秦淮河上画舫轻摇,桨声灯影里,金陵城被浸润得如同朦胧的水墨画卷。
朱雀桥边的青石板路上,一顶朱漆描金喜轿在八抬大轿的簇拥下缓缓前行,轿帘上精心绣制的金线海棠被雨水洇湿,晕开的胭脂色恰似少女绯红的脸颊,又像未干的血迹。
轿内,苏明棠身着一袭茜红色嫁衣,金线绣就的牡丹在裙裾间绽放,鬓边点翠步摇随着轿身晃动轻颤,宛如一只欲飞的翠鸟。
她透过鲛绡帘,望着乌衣巷口斑驳的砖墙从眼前掠过——那里曾是王谢大族的宅邸,如今却与她一般,要被命运推入未知的深宅。
想到此处,她捏着湘妃竹帕的指尖泛白,心口泛起丝丝凉意。
这是她自及笄后第一次踏入这座侯门,却是以新妇的身份。
三日前,暮色沉沉,苏家书房内烛火摇曳。
父亲苏文远捧着圣旨踏入她的闺房,玄色官服上的仙鹤补子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明棠,陛下指婚,将你许配给镇国公次子顾砚之。
"他将圣旨轻轻放在檀木桌上,目光却避开女儿那含着委屈与不解的眼眸。
那时她正对着铜镜簪花,手中的累丝银簪"当啷"一声掉在妆奁上。
顾砚之,那个名震京城的病弱公子,传闻他自幼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药石罔效,甚至有相士断言他活不过弱冠之年。
更令人心惊的是,去年冬月,顾府三姨娘暴毙,坊间暗传与这位二公子有关。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将顾砚之描绘成一个神秘而可怕的人物。
"父亲,女儿..."她话未说完,便被父亲打断。
"明棠,这是陛下的旨意,也是苏家的荣耀。
"苏文远重重叹了口气,"镇国公手握西北十万铁骑,与顾家联姻,于苏家而言是莫大的助力。
你母亲早逝,为父能护你几时?
"父亲的话语中满是无奈与担忧,苏明棠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深知自己身为苏家嫡女的责任,只能默默垂泪,接受这既定的命运。
此刻,喜轿停稳,喜婆周嬷嬷掀开轿帘,露出外面的红绸锦缎。
周嬷嬷是镇国公夫人房中的老人,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世故:"新妇莫怕,老奴扶您下轿。
"苏明棠深吸一口气,那如兰的气息微微颤抖,任由周嬷嬷搀扶着迈出喜轿。
漫天的红绸在细雨中轻轻飘动,宛如天边的云霞。
苏明棠抬眼望去,却见迎亲队伍最前方,一道修长身影立在汉白玉廊下。
那人一袭月白长衫,腰间系着温润的羊脂玉佩,眉目如画,脸色略显苍白,却更添几分病弱之美,恰似那弱柳扶风,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他便是顾砚之,传闻中的病弱公子,此刻却如同谪仙般出尘脱俗。
他的眼神幽深如海,似藏着万千秘密,让人捉摸不透。
而他身侧的花架上,一盆垂丝海棠被雨打得簌簌落瓣,暗红花瓣飘落在他肩头,宛如点点血痕。
顾砚之身后站着管家顾福,头戴青布小帽,眼角含笑躬身行礼:"二少爷,新少夫人到了。
"顾砚之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苏明棠身上,眼前的少女身姿窈窕,气质清雅,宛如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新人行礼——"礼官陈鸿声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他是顾府专门从礼部请来的老司仪,花白的胡须随着喊声微微颤动。
随着喊声,苏明棠和顾砚之并肩跪在祠堂中。
檀香袅袅,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
镇国公顾承渊端坐在上首,玄色蟒袍上的金线蟒纹栩栩如生,不怒自威,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
夫人柳玉柔身着月白色织锦襦裙,鬓边斜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步摇,慈眉善目,眼中却带着几分打量,似在审视这个刚入门的新媳妇。
"一拜天地——"苏明棠轻轻弯腰,那纤细的腰肢如同风中的柳枝般柔软。
余光瞥见身旁之人也跟着行礼,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竟意外地好闻,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让人心神安宁。
"二拜高堂——"柳玉柔伸手扶起二人时,指尖触到苏明棠冰凉的手,微微一愣:"好孩子,莫要紧张。
"倒是顾承渊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两人交叠的身影,神色莫测,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夫妻对拜——"两人相对而拜,起身时,苏明棠不小心踩到裙摆,那精心绣制的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般缠住了她的脚步,身体向前倾去。
顾砚之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腰,两人目光相撞,苏明棠只觉脸颊一热,那红晕如晚霞般染上双颊,连忙低下头。
西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情愫。
礼成后,顾砚之带着苏明棠进入新房。
屋内布置得十分喜庆,大红的喜字贴在墙上,红烛摇曳,洒下一片暖光。
床头案几上,一盆白海棠开得正好,却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丫鬟春桃捧着铜盆进来,眉眼弯弯:"少夫人,先净手吧。
"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夏荷捧着妆奁,怯生生地不敢抬头,那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
顾砚之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苏明棠:"夫人,请。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一丝蛊惑。
苏明棠接过酒杯,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握住杯盏,与他轻轻碰杯,然后抿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下肚,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那娇弱的模样如同一朵被风吹拂的海棠花。
顾砚之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夫人莫急,这酒烈,慢慢喝便是。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宠溺,仿佛眼前的女子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为首的女子妆容艳丽,穿着玫瑰紫蹙金绣百褶裙,正是顾砚之的大嫂,吏部侍郎之女宋婉柔。
她柳眉倒竖,眼中带着几分不善,那眼神仿佛要将苏明棠看穿。
她身后跟着顾家长女顾明姝,身着鹅黄色襦裙,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那高高扬起的下巴仿佛在宣示着她的尊贵身份。
"哟,这就是新弟妹吧?
果然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宋婉柔上下打量着她,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敲着护甲,那动作充满了挑衅,"听说妹妹出身书香门第,想必规矩也懂,可别在这侯府里丢了苏家的脸。
"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仿佛苏明棠是个不知礼数的乡野丫头。
顾明姝掩着帕子轻笑:"大嫂说得是,不过妹妹生得这般水灵,若是不懂规矩,倒显得咱们顾家苛待了。
"她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轻蔑,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苏明棠微微福身,那优雅的姿态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声音清润如珠落玉盘:"多谢两位姐姐提点,明棠自会恪守本分,还望日后多多指教。
"她说话时,腕间的翡翠镯子轻碰,发出悦耳声响,仿佛在为她的话语伴奏。
顾砚之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被苏明棠不着痕迹地拦住。
她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对鎏金护甲,上面錾刻着缠枝莲纹,那精美的工艺让人赞叹不己:"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今日得见两位姐姐,便当作见面礼了。
"宋婉柔接过护甲,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语气却依旧带着三分轻蔑:"妹妹倒是个会做人的。
"说罢,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屋内重新恢复安静,顾砚之看着苏明棠,眼中带着几分赞赏:"夫人倒是个通透人。
"苏明棠苦笑:"不过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罢了。
"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那眼神仿佛看透了这侯府中的尔虞我诈。
顾砚之沉默片刻,将案头的披风展开,轻轻披在她肩上:"夫人既己嫁入顾家,便不再是寄人篱下。
在这府中,有我护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那话语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苏明棠的心里,让她心中微微一动。
夜色渐深,红烛将尽。
苏明棠坐在床边,那如瀑的青丝散落在肩头,看着顾砚之在书桌前批阅文书。
烛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那专注的神情让人心动。
她想起白天他护着自己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那情愫如同春日里的藤蔓,在她心中悄然生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株西府海棠的枝桠探进窗来,残瓣上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洇出深色水痕,像是谁落下的泪。
"夜深了,夫君早些歇息吧。
"她轻声说道,那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的微风。
顾砚之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夫人先睡吧,我处理完这些就来。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仿佛在安抚着她。
苏明棠躺下,听着他翻动书页的声音,渐渐进入梦乡。
梦中,她又回到了苏家的小院,在花丛中嬉笑玩耍。
只是,那个温柔的少年,再也不是眼前这个病弱却又让人心动的夫君。
而此刻的顾砚之,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床边,看着苏明棠熟睡的容颜,眼中满是温柔。
他轻轻为她掖好被角,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在另一张床上躺下,窗外,春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为这个新婚之夜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也为这段即将展开的故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