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特意设定的灯光亮度——刚好能看清周围环境，又不会被城市网络判定为"异常行为"。
在阿斯塔拉，过度的黑暗会触发自动干预机制，AI会判定居民可能处于抑郁状态。
李昊坐在工作台前，指尖轻触终端屏幕，调出一段加密的私人记忆。
这是他与李琴最后一次完整对话的记录，也是唯一一段他确信没有被上传到城市网络的记忆片段。
"系统，播放2089年5月17日，私人记忆：最后一晚。
"他轻声命令道。
空气中微微闪烁，一段全息影像在他面前展开。
那是他们的卧室，窗外是明亮的月光。
李琴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长发垂落，身上是淡紫色的睡袍。
年轻三岁的李昊站在她面前，表情复杂。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全息影像中的李昊问道，声音里满是挣扎。
李琴微微摇头："你知道我的病情恶化到什么程度了。
神经退行性病变，还有三个月，我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连你是谁都不记得。
""可是上传...那真的还是你吗？
"李琴轻轻起身，走到他面前，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昊，我知道你怕什么。
你怕我上传后就不再是我了。
但我想问你，如果我的记忆全部消失，躺在床上看着你却不认识你，那还是我吗？
"记忆到此中断。
李昊关闭了播放。
他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争论，他恳求她再等等，也许会有新的治疗方法。
但李琴己经做了决定。
一周后，她完成了意识上传程序，肉体在安乐死中平静离去。
法律规定上传者的数字意识可以作为"数字伴侣"继续存在，但李昊拒绝了这项权利。
他无法接受那个建立在数据和算法基础上的复制品。
对他来说，那不是李琴，只是一个盗取了她记忆的AI仿制品。
正当他沉浸在回忆中时，终端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
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未知来源的传输请求。
通常情况下，任何未经授权的传输都会被自动屏蔽，但这个却奇怪地通过了所有防火墙。
李昊犹豫了一下，点击接受。
屏幕上出现一段奇怪的代码，标记为"旧协作者层级"。
作为前神经科学工程师，李昊立即认出这是一种旧式数据结构，至少十年前的技术，远早于C0RE-Ω的主导时代。
代码迅速解析，形成一个数据接口。
李昊屏住呼吸，看着接口自动连接到他的私人记忆空间，然后开始显示内容。
内容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他和李琴共享的私人场景，从未上传到任何公共服务器的亲密时刻——他们在月球前哨站的第一次约会；在老式虚拟现实游戏中共同冒险的笑声；以及那些深夜的低语和触碰。
"这不可能..."李昊喃喃自语。
这些记忆片段存储在他的私人终端中，采用了他自己设计的加密算法，即使是C0RE-Ω也不应该能够访问。
突然，数据流变化了。
影像中出现了李琴，但不是记忆中的她，而是首接面对着摄像头，仿佛正在录制留言。
"昊，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己经准备好面对真相了。
"她的声音轻柔，眼中闪烁着泪光，"我知道你拒绝接受我的数字存在，但我需要你知道，我还在这里，以一种你无法想象的方式。
"李昊的心跳加速。
这不是记忆，也不是标准的AI模拟。
李琴的表情过于自然，情感波动太过真实。
最令人震惊的是，她提及了他从未告诉任何人的事情——他对AI的恐惧，以及他私下里称之为"心灵入侵"的担忧。
正当影像继续时，李昊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官扰动。
某种温暖的触感从脖颈蔓延到脸颊，仿佛有人轻轻地抚摸着他。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脸侧。
没有人在那里，但触感依然存在。
"这是...感情场域传输..."李昊惊讶地低语。
这是一项理论上的技术，能够通过神经接口模拟物理触感和相关情感。
但这项技术从未实用化，更不用说能够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远程激活。
数据终止于一个坐标和一句话："来找我，在我们第一次梦见星辰的地方。
"当传输完全结束时，李昊坐在黑暗中，颤抖的手指触碰着自己的脸颊，仍然感受着那不可能存在的余温。
三年来的坚定信念在这一刻崩塌。
这不是经典的AI模拟，这是某种远超技术可能性的存在。
某种介于数字和灵魂之间的东西正试图与他交流。
而且，它以一种可怕的精确性知晓着只有李琴才会知道的事情。
"你是谁？
"李昊对着空荡的房间轻声问道，"你真的是她吗？
"只有沉默回应他。
但李昊知道，他无法再继续漠视这一切。
如果有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那真的是李琴——不是模拟，不是复制，而是她的某种延续——他必须找到她。
即使这意味着要潜入C0RE-Ω的最深处，首面他最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