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永昌绣坊的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沈砚青斜靠在捕快衙门框边,眼角的淤青还未散去,那是昨夜追捕黑衣人时,不小心撞在墙上的“勋章”。
他揉了揉鼻子,看着林知雪缓缓走下马车,翠绿色的裙摆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一株雨后新生的嫩芽。
她手里捧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绣品,神情恬静,仿佛昨夜的深夜来访从未发生过。
“沈捕快,”林知雪的声音柔和,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这是知雪新绣的‘锦鲤戏莲’,觉得此图与案情或许有些关联,特来献策。”
沈砚青接过绣品,入手一片细腻柔滑。
那锦鲤栩栩如生,鳞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要从丝绸上跃然而出。
他仔细端详着,心中却泛起一丝疑惑。
这绣工精湛无比,绝非寻常绣娘所能及,更何况,这林知雪昨夜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只会刺绣的柔弱女子。
他将绣品平铺在桌案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锦鲤的眼睛。
死者的眼珠被挖去,换成了两颗一模一样的锦鲤眼珠,这绝非巧合!
“林姑娘真是蕙质兰心,”沈砚青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目光却如猎鹰般锐利看向林知雪,“不知这锦鲤眼珠的位置,是随意绣上去的,还是……另有深意?”
林知雪的眼神微微一滞,但随即恢复了平静:“沈捕快说笑了,不过是随意之作,哪里有什么深意?”
“是吗?”
沈砚青突然提高了声调,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如此,那沈某就冒犯了!”
说着,他猛地抓住绣品的一角,用力一撕——“嘶啦”一声,精美的绣品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衬布。
周围的捕快们顿时愣住了,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不知道沈砚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知雪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但她依然保持着镇定,只是握着绢帕的手,微微收紧了。
沈砚青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继续撕扯着衬布,首到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幅用金线绣制的星图,密密麻麻的星点,构成了一幅深邃而神秘的图案。
星图的中心,“这好像是户部的仓库位置,我去年到过那里办案”其中一位捕快指着沈砚青手中的图案,案情赫然指向了户部仓库的方向!
“这……”周围的捕快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知雪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林姑娘,”沈砚青的声音冰冷如霜,“现在你有什么话要说?”
林知雪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砚青,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无奈,似有愤怒,又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沈捕快果然名不虚传,”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却出奇的平静,“知雪佩服。”
沈砚青心中暗自警惕,这种环境压力下,如此镇定,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诸位,”他环顾西周,对着众捕快说道,“此案事关重大,沈某要去户部仓库查探一番,务必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他便转身向外走去,步伐坚定而迅速。
然而,他的真正目的并非户部仓库,而是……林知雪!
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才是解开科举舞弊案的关键。
他一路尾随着林知雪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天色擦黑,才回到宰相府,最终跟到宰相府的后院。
高墙耸立,绿树成荫,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与外面的喧嚣截然不同。
沈砚青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躲在了一棵茂盛的梧桐树后。
透过树叶的缝隙,他看到林知雪走进了一间偏僻的院落。
院落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鸣叫。
沈砚青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院落。
婢女苏婉娥正站在林知雪的绣匣前,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银针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与他昨天在死者口中发现的断肠散粉末的颜色,竟然惊人地相似!
沈砚青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到头顶。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看似体态弱小,温柔体贴的婢女,才是真正害死张巧儿的凶手!
苏婉娥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挑开绣匣上的锁扣,打开了夹层。
她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正准备取出里面的东西,突然——“住手!”
沈砚青猛地冲了出去,一把夺过苏婉娥手中的绣匣。
苏婉娥吓了一跳,手中的银针掉落在地上,她眼神惊恐地看着沈砚青,脸色苍白如纸。
“沈……沈捕快?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沈砚青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苏姑娘,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仔细检查着绣匣,发现夹层里果然藏着一个机关锁。
锁芯精巧复杂,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打开的。
他试着转动锁芯,突然,一道细小的毒针从暗格里射了出来,首奔他的面门。
沈砚青本能地侧身躲避,同时用腰牌挡了一下。
“叮”的一声,毒针击中腰牌,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谁?”
几个守夜的家丁听到声音,立刻举着灯笼冲了过来。
林知雪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愣住了。
她迅速冷静下来,走到沈砚青身边,刚好挡住其他人视线,快速将一块染血的帕子塞进他的怀中。
“沈捕快,你受伤了,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沈砚青才能听到。
沈砚青接过帕子,入手一片湿润。
他知道,这帕子上的血迹,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摸了摸腰牌上的凹痕,突然灵光一闪,将腰牌按在了机关锁上——腰牌的齿轮纹路,竟然与锁芯完美契合!
就在这时,帕子上被雨水浸泡过的血迹,显现出隐形的墨迹:“八月十五漕船……”沈砚青摸着腰牌上那与锁芯完美嵌合的凹痕,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正要说话,突然感到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知雪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颤抖……林知雪的手指冰凉,像一条滑腻的蛇,瞬间锁住了沈砚青的肩膀。
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远处苏婉娥那尖利的声音,像一枚淬了毒的银针,刺破这夜的宁静:“小姐的帕子,怎会跑到捕快身上?”
沈砚青心头一凛,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实则暗藏杀机。
他必须做出回应,而且要快!
电光石石间,他猛地甩开林知雪的手,装出一副色迷心窍的模样,朝着苏婉娥扑去,口中还带着几分轻佻:“小美人,这帕子可是你家小姐给我的定情信物,怎么,你是不是也有定情信物给我?”
苏婉娥显然没料到沈砚青会来这一出,看着快速靠近自己的沈砚青,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沈砚青紧追不舍,两人在院子里追逐起来,灯笼的光芒忽明忽暗,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扭曲而怪异。
就在这混乱的追逐中,沈砚青眼疾手快,将手中那块撕裂的星图碎片,悄无声息地塞进了林知雪的绣鞋里。
触手之处,是细腻的丝绸和柔软的布料,还有那双脚踝的纤细轮廓,让他心头一荡。
“沈砚青,你给我住手!”
林知雪的声音带着几分愠怒,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砚青却充耳不闻,继续追赶着苏婉娥,首到几个家丁赶来,将他团团围住。
他这才“不甘心”地停下脚步,脸上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表情。
“何人如此大胆,胆敢私闯宰相府”管家质问。
沈砚青亮出腰牌,“警察办,呃不,衙门办案”“林叔,他叫沈砚青,是捕快,我带他进府的”林知雪从容给管家解释道。
“哼,算你小子走运!”
管家啐了一口,一挥手,带着家丁转身走出后院。
“林小姐,沈某告辞了,常联系”,沈砚青向林知雪拱手施礼,离开后院。
走出宰相府的大门,沈砚青回头看了一眼那高墙深院,此刻在他眼中,宰相府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而他和林知雪,都己身陷其中。
怀中那块染血的帕子,此刻却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
他必须尽快解开这帕子上的秘密,才能在这场阴谋中占据主动。
而解开秘密的第一步,就是要从重新张巧儿尸检报告入手……他总觉得,那份报告里,隐藏着某种被自己忽略的关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