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琇蔷回来后眼泡红肿:“大姐姐,冯嬷嬷替那些粗使婆子们收拾北苑东坡的那一大块竹林,还有负责除草除虫的活计也被那些粗使杂役推给了冯嬷嬷,欺负冯嬷嬷。那竹林根本无人去的,北园荒了,湖边蒿草都有半人高,冯嬷嬷是老妇,如何收拾得来,明儿我也去……”
其实张琇蔷不明白为何张琇蓁要她打听,让小弟张穆清去更不引人注目而且弟弟更聪明。
“不必了,小弟被我拘在房里背书呢,你去看着他,别让他心里跟长了野草似的。”张琇蓁打断她的话。
张穆清这小不点心思愈发沉重了,念书也定不下心,张琇蓁不让他知晓家计之事了,毕竟才五岁多点儿,五岁就要和长姐一起操心家用,太可怜了些。
张琇蔷点头:“我明白的大姐,刚好我那帕子也快绣成了,还能托桂花卖了去换点家用。”
张琇蓁怜惜捏捏她的手:“嗯,去吧。”
待晚上冯嬷嬷回来,苍老枯瘦的身子有些打摆子,脸上也有似是被打过的红肿,她面带笑容的拎着一只活鸡。
“晚上,嬷嬷给大姑娘二姑娘二爷炖鸡吃。”
张琇蓁过去拿她手里的鸡,冯嬷嬷不解:“小姐,您……”
“冯嬷嬷您累了,去洗一洗歇息片刻,今晚的饭菜我来做。”
“小姐,您还病着美好全,哪里能做下厨这样的粗活,还是我来。”
“嬷嬷,我都大好了,迟早要嫁人,给自己的夫君孩子洗手作羹汤,都是要学的,嬷嬷不如看着我做?”
在张琇蓁强势坚定下,冯嬷嬷只好同意了,老眼微红还是痛心疾首的看着张琇蓁那水葱般的手指。
不料,她当真看错了张琇蓁,手指钳住母鸡脖子“咔嚓”捏断了,在冯嬷嬷目瞪口呆中,麻利的烧水烫鸡,拔毛,火燎,剁块儿……不到半个时辰,一大锅的新疆大盘鸡块儿做成了。看着张琇蓁熟练的扯面,煮熟摆在盘底,再把一整锅鸡块儿连底汤带菜浇在上头,简直飘香十里。
勾的屋里学习做女红的两个小娃也跑了出来,流着口水,欢欢喜喜的问:“大姐姐做的菜吗?好香呀!”
张穆清吃了张琇蓁喂过来的一块鸡肉,小脸鼓鼓维持着优雅,眼睛却弯弯的,举着大拇指:“姐姐做菜最好吃,比御厨做的还美味。”
“臭小子。”
冯嬷嬷在旁眼瞳神态复杂惊奇疑惑的望着张琇蓁,大小姐几乎是她一手带大,何时学会的下厨挑弄?明明就在身旁如此熟悉,却又带了点陌生?
张琇蓁看破了冯嬷嬷的想法,笑着夹了只大鸡腿塞进冯嬷嬷嘴里:“嬷嬷不必害怕,我是看嬷嬷这几日做菜,自己琢磨的,天赋异禀,有才华没办法。”
“唔……大小姐。”冯嬷嬷吃着鸡腿,她老实的很,竟然也信了。
夜幕深沉,冯嬷嬷服侍张琇蔷、张穆清睡下后来正屋服侍张琇蓁。
张琇蓁却拉冯嬷嬷挨着自己坐下,神色凝重:“嬷嬷,今儿那些粗使婆子男仆是往日里故意欺负你,还是你为了给我换补身的吃食故意给他们干活的?我瞧着他们使唤惯你的样子。”
冯嬷嬷的脸一僵:“大小姐,您……”
“北园大,防不住一个小孩儿去偷看偷听,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会让您白白被欺负。”张琇蓁握紧老妇枯瘦开裂的手。
冯嬷嬷怆然低头:“守北园西角门儿的吴老头是个好心的,我为他做活,他送鸡来,被旁人瞧见了,我只好……”
断断续续的,冯嬷嬷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张琇蓁脸色愈发难看。
也就是说,冯嬷嬷干活赚肥鸡吃的事儿是有的,自从去年搬入北园开始冯嬷嬷一直被欺负刁难被人使唤也是有的,不过冯嬷嬷一直隐瞒张琇蓁姐弟三人。
“冯嬷嬷此事你做的不对,以后遇到刁难万万不可隐瞒,看看小弟,这次差点被尹氏的人害死,我的头也被开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隐瞒了,我就无从让二妹小弟防范。”
冯嬷嬷听了就要跪下,流出泪来:“都是奴婢的错。”
“起来,你快起来,以后不许在我面前下跪,我不是要追究你惩罚你,而是要查漏补缺,咱们主仆一起防患于未然,嬷嬷你心里比我清楚,有穆清这个原配嫡长子在,尹氏绝不可能让咱们好过,与其次次被害,生存艰难不如——”张琇蓁把冯嬷嬷拽起来,脸色突然发狠,郑重道。
冯嬷嬷咬唇:“姑娘的意思——”
“以攻为守,顽强反击,攻坚占地,现在北园就是我们需要攻下来的城池,打造一个谁也不敢来的地方。”张琇蓁眼睛睁大,悄声道。
冯嬷嬷不认字不是很懂张琇蓁的意思,但还是频频点头:“老奴一切听大小姐吩咐。”
“好,我问你,这半个月来,尹氏来过北园吗?北园本来不是老太爷修道住的地方吗?这里荒芜的原因是什么?你直接回答。”
冯嬷嬷想了想:“自从大哥儿发烧烧成痴呆,尹氏借李姨娘行刺的事儿撺掇老爷把大小姐二小姐和二爷在北园禁足思过已经有两年多了。尹氏不曾来过,北园荒芜是因为地界太偏僻,当初因老太爷炼丹着火,不吉,毁坏了不少房屋,后又因老太爷搬去了水月观修仙,曾经伺候的两个老姨娘不愿被遣散在北园自尽身亡,就彻底空了下来,也有些闹鬼的传闻。”
张琇蓁脑中灵光一现,勾起唇角:“很好,闹过鬼就更好。”
次日,冯嬷嬷便应张琇蓁的要求托人从府外头带进来白纱白花粉黛石等物。亲自裁剪出女鬼服饰,让冯嬷嬷用细密的针脚制成衣裙,晚间,张琇蓁拿着肥大的衣裙套在身上试了试。
“嬷嬷欺负你的恶仆都住在北园东西两排长厢吧?”张琇蓁问道。
“是的,可小姐,此法管用吗?小姐太冒险……”冯嬷嬷有些踌躇。
“你只需要看护好蔷儿和清儿就成,旁的我处置。”
张琇蓁开始给自己化妆,这会儿她才真切的透过古旧的青铜镜看见自己的容貌。
娃娃小脸,尖尖下颌,又长又大的凤眼快占了半张脸,睫毛长的逆天,又高又翘的秀丽英气鼻子,小小的樱桃唇,真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张琇蓁有点高兴,心情也好了。
麻利的把脸涂的比墙纸还青白,浓墨灰紫在脸上画女鬼妆容,戴上长长的女鬼假发,穿着白衣裳跳窗出去。
“小姐……”冯嬷嬷忧心忡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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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半夜,北园的下人房炸开了锅,许多老婆子亲眼所见女鬼打开窗子经过她们头顶,明明只有三五个老仆妇尖叫声此起彼伏堪比五百只鸭子聚集。
趁乱,张琇蓁身形矫健轻盈如燕子般窜上树木跳上房顶。
一身黑衣惨白着鬼脸妆趴在房顶上的张琇蓁掏出自制的弹弓和锋利的小石子儿,眯着眼对准跑出房内的夏婆子的脸拉满弹弓,松手就是一下子。
“啪嗒——”
“啊啊啊——”一声惨叫,夏婆子头脸登时被剐蹭掉老大一块皮,血呼哧啦的。
几个仆妇再也不敢在北园当差了,次日有两个在家发起了高热,另有三个吓得屋门都不敢出。
几个仆妇见鬼的事儿在鲁国公府传的沸沸扬扬,只是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传了上百年,那些犄角旮旯的屋子,荒僻院子,怪事儿多得很,并未引起主子们的注意。影响充其量是旁人不敢再靠近,走了不少打理园子的杂役丫鬟婆子。
隔了两日,张琇蓁又穿上一身红衣,去了安置男仆的厢房。
她也不挑那些垂垂老矣不惹事的老头子,专门挑曾经难为过冯嬷嬷、克扣过他们姐弟的刁奴,直接把人睡梦中吓醒,趁着暗夜,拎着一只长长的尖锐白骨把几个刁奴一顿暴打。
“啊啊救命救命……啊——”都是些外强中干,心虚奸诈的小人,看见红衣女鬼和那森森白骨已经七魂没了六魄,抵挡的力气都没了,腿都被吓软了,胆儿小的昏倒在地,胆儿大的夺路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