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账房惨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歪斜的刻痕仿佛一把利刃,在她心口剜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巧儿端着热水进来时,见她这般模样,眼圈也跟着红了:“姑娘,您一宿没合眼……”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苏昭宁抬眼望去,只见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聚珍阁门前,车帘掀起,露出一抹熟悉的茜色裙裾 —— 是姐姐苏映雪。
自苏府败落,姐姐入了裕亲王府做侍妾,平日里极少相见,此番突然来访,倒叫人有些意外。
“妹妹。”
苏映雪跨进房门,发间的累丝金凤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眉间却笼着一层愁云,“昨夜聚珍阁的事,我在王府就听说了。
你没事吧?”
说着,伸手握住苏昭宁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凉的肌肤,让她微微一颤。
苏昭宁勉强扯出个笑:“劳姐姐挂心,我没事。
只是王伯他……” 话未说完,声音己哽咽。
苏映雪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支银簪,簪头嵌着块殷红如血的 “血沁玉”,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这是前日得了块好玉,想着你擅做珠钗,便央人打了支簪子送来。”
接过银簪的刹那,苏昭宁指尖微麻。
这血沁玉看似普通,触手却带着一股寒意,似有丝丝缕缕的阴气顺着血脉往上爬。
她下意识地将簪子举到窗前,借着光线细看,却发现簪头的花蕊处有一道极细的缝隙,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
“姐姐,这簪子……” 话到嘴边又咽下。
苏映雪何等聪慧,见状眼神微变,凑到她耳边低语:“夜里再看。”
说罢,又叮嘱了几句好好休养的话,便匆匆离去。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巷口,苏昭宁握着银簪的手却愈发用力,掌心被刻出几道红痕。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苏昭宁屏退巧儿,独自坐在梳妆台前。
烛火摇曳间,她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簪头的缝隙。
只听 “咔嗒” 一声轻响,花蕊竟缓缓分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幅帛纸。
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标记首指太湖珍珠舫 —— 正是七年前父亲运送贡珠的路线!
“太湖…… 珍珠舫……” 苏昭宁喃喃自语,心跳陡然加快。
当年父亲因贡珠案获罪,说是所贡之珠掺假,可那些珠玉皆是苏家精心挑选,怎会出问题?
如今这半幅水路图突然出现,难道姐姐知道些什么?
思绪正乱,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啼叫。
苏昭宁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顾不得多想,抓起斗篷追出门去。
月光下,那黑影往墙角一缩,腰间半块玉牌的反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 又是玄甲玉牌!
“站住!”
苏昭宁喊声未落,黑影己翻墙而去。
她追到墙边,只在地上捡到一块绣帕,帕角绣着朵残缺的玉兰花,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纹样。
手指抚过绣线,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小时候,母亲常说玉兰花 “望春而开,见寒不落”,就像苏家的珠玉生意,即便历经风霜,终有重放光彩的一日。
回到房中,苏昭宁将绣帕与水路图叠放在一起,越看越觉得蹊跷。
姐姐为何要冒险送来这半幅图?
那黑影与昨夜在账房外见到的是否为同一人?
还有这玄甲玉牌,为何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搅得她头疼欲裂。
正当她心烦意乱时,窗外突然飘来一阵熟悉的香气。
苏昭宁皱眉,这香味…… 像是裴家香料铺独有的 “沉水香”。
她走到窗边,借着月光望去,只见墙角处不知何时多了个香囊,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正是裴文焕平日里惯用的样式。
捡起香囊的瞬间,一张字条飘落。
展开一看,上面只写着 “翡翠屏风,暗藏玄机” 八个字,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所写。
苏昭宁心中一震,想起昨日裴文焕来聚珍阁时,提及母亲的翡翠屏风,袖口那抹若隐若现的蝶纹刺绣。
难道他也知道些什么?
又为何要给自己通风报信?
烛火突然 “噼啪” 炸开,火星溅在帛纸上,将水路图上的一个标记烧出个小洞。
苏昭宁急忙扑灭火苗,却发现被烧的地方正是太湖珍珠舫的位置。
她盯着那小洞,心中豁然开朗 —— 当年父亲的贡珠船,莫不是在珍珠舫出的事?
越想越觉得蹊跷,苏昭宁决定即刻前往太湖一探究竟。
可眼下还有个棘手的问题:这半幅水路图该如何处理?
若是被舅父发现,恐怕会横生枝节。
思来想去,她将帛纸小心翼翼地塞进母亲留下的螺钿香囊夹层,又把银簪重新组装好,藏进妆奁最底层。
窗外,更夫敲过了三更。
苏昭宁吹灭烛火,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黑暗中,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那里藏着王账房留下的珍珠,还有那块神秘的绣帕。
七年前的旧案,七年后的新仇,就像一团乱麻,将她紧紧缠住。
而姐姐送来的这半幅水路图,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月光在窗纱上洇出青霜,苏昭宁将螺钿香囊系回颈间时,指尖忽然触到内衬异样。
撕开夹层,半张泛黄信笺飘落——竟是母亲笔迹!”
若见缠枝莲纹香囊,速寻屏风暗格“的字迹撞进眼底,惊得她碰翻了案头烛台。
火苗舔舐帛纸的刹那,太湖珍珠舫的标记化作灰烬,却在她心头燎起新的火种。
梆子声漏过西更时,铜镜映出她将银簪旋成两截,露出中空管壁。
当年母亲教她组装机关簪时说的话犹在耳畔:"宁儿记住,最精巧的机括往往藏在最寻常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