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粮票惊魂
她盯着碗沿锯齿状的豁口,突然想起现代社会扫码支付时"滴"的一声脆响,喉咙像被玉米面狠狠哽住——此刻碗里这半碗掺着麸皮的粗食,竟需要用巴掌大的纸片才能换来。
"真真?
"钟美英用烧火棍拨了拨灶膛里的红薯,火星子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围裙上,"发什么呆呢?
王婶说供销社新来的海带,再不去就被抢光了。
"外公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他从木柜深处掏出个油纸包,泛黄的粮票边缘被岁月磨出毛边:"这是五斤全国通用票,换粮时......""我去!
"沐真真猛地站起,搪瓷缸在土炕上磕出闷响。
她死死盯着那些印着拖拉机图案的纸片——这哪是粮票,分明是70年代的"生存许可证"。
如果被发现她这个"黑户"连伪造的票证都拿不出,恐怕要被当成投机倒把分子抓去游街!
供销社的玻璃柜台泛着冷光,柜台后的王婶戴着红袖章,眼神像验钞机般扫过每个顾客。
沐真真把钟美英给的粮票捏成汗湿的团,在"煤油0.3元/斤 凭票供应"的木牌下突然僵住——现代超市里随便拿的日用品,在这里竟要用生命般珍贵的票据交换。
"同志,换玉米面。
"她模仿着本地口音,尾音却不受控地发颤。
王婶接过粮票对着灯泡照了照,皱纹里突然挤满警惕:"这票不对啊!
"沐真真的膝盖重重磕在柜台下。
完了!
穿越附赠的新手礼包居然是假粮票?!
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时,她瞥见王婶鬓角的白发,突然扯下脖子上红绳——那是母亲临终前系在她腕间的平安结。
"大姐,我是从山里逃荒来的知青。
"她把红绳缠在粮票上,指尖抚过莲花结褪色的纹路,"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念想,您就当......""现在的年轻人!
"王婶的戒心化作叹息,秤杆在玉米面堆里扬起金黄的尘雾,"下次再拿旧票,可得去公社换新!
"攥着渗着玉米面的布袋冲出供销社,沐真真撞进一场骤雨。
雨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她突然想起更可怕的事——原主昏迷前浑身是血,若有人追查"失踪知青"的档案,她伪造的证件根本撑不过三秒!
当夜,油灯将熄未熄时,西厢房的窗户被拍得咚咚响。
沐真真掀开蓝布帘,看见钟美英顶着湿漉漉的麻花辫,怀里抱着个铁皮饼干盒:"快藏好!
张婶说保卫科明天要来查户口。
"盒里躺着半块发霉的奶糖、泛黄的《赤脚医生手册》,还有......沐真真的呼吸停滞——一本盖着"向阳公社革委会"红章的知青证!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穿着洗褪色的军装,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
"我在你衣服口袋里找到的。
"钟美英压低声音,"但照片背面的字迹被血泡花了......"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手电筒的光束。
沐真真慌忙把知青证塞进灶膛,火苗瞬间吞噬了"1974年下乡"的字样。
她抓起《毛选》塞进怀里,听见张婶尖锐的声音穿透雨幕:"老钟家收留来路不明的人,万一......""张婶,她昏迷时攥着毛主席像章!
"钟美英的声音突然拔高,沐真真透过门缝看见少女挺首的脊梁,月光在她发梢凝成细碎的银霜,"您要是不信,明天就去公社查档案!
"雨滴砸在瓦片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沐真真摸着怀中微微发烫的红宝书,终于读懂母亲眼中的倔强——原来这份护犊般的勇气,早在她出生前就己刻进血脉。
次日清晨,纺织厂的大喇叭播放着《东方红》。
沐真真跟着钟美英穿过摆满织布机的车间,机油味混着棉花纤维钻进鼻腔。
当她瞥见车间主任办公室虚掩的门,沐向东伏案批改文件的侧影让她呼吸一滞——那支别在胸前口袋的英雄钢笔,正是父亲临终前仍攥在手心的"传家宝"。
"美英姐!
"她突然拽住少女的手腕,"听说沐主任最看重爱学习的女工!
"钟美英手里的梭子当啷落地,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
沐真真趁机把《毛选》塞进她怀里,在轰鸣的机器声中大喊:"快去请教问题!
记住,眼神要像看红烧肉一样专注!
"躲在纺织机后偷看时,沐真真咬住了嘴唇。
阳光透过气窗洒在办公桌,沐向东推了推眼镜,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维修手册上划出重点。
钟美英垂眸聆听的模样,与记忆中母亲翻看父亲日记时的神态完美重叠。
"鬼鬼祟祟看什么?
"冰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沐真真浑身僵硬地转身,正对上李红梅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这个未来的"情敌"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胸前"先进工作者"的徽章晃得她眼疼。
"我......我在研究纺织机原理!
"沐真真举起《毛选》,书页间滑落的葵花书签飘到李红梅脚边。
李红梅用高跟鞋碾过书签,嘴角勾起冷笑:"就你这野丫头,也配进车间?
离美英远点儿,别带坏了她。
"她突然凑近,茉莉香膏混着威胁的气息扑面而来,"听说你连粮票都拿不对?
"纺织机的轰鸣声突然变得刺耳。
沐真真盯着对方胸前的徽章,想起公告栏贴着的"文艺汇演通知"。
她扯住李红梅的袖口,故意让声音抖得像受惊的兔子:"你......你敢不敢比一比?
下周五的汇演,咱们各出一个节目!
""比就比!
"李红梅甩开她的手,的确良衬衫扬起嚣张的弧度,"输了就滚出纺织厂!
"看着"情敌"扭着腰走远的背影,沐真真蹲下身捡起葵花书签。
泛黄的花瓣上沾着机油,却让她想起现代女团打歌舞台的绚丽灯光。
她掏出藏在鞋底的铅笔头,在《毛选》扉页写下改编歌词——当《东方红》的旋律遇上迪斯科节奏,这场70年代的battle,胜负早己注定。
深夜的西厢房,煤油灯将钟美英的影子投在土墙上。
沐真真举着用竹筒做的"麦克风",把《冬天里的一把火》改成"车间里的一团火":"美英姐,跟着我唱——织布机,轰隆隆,咱们干劲比天高!
"钟美英笑得首不起腰,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擦着眼泪:"这哪是歌?
分明是快板!
"但当她试着跟上节奏,清亮的嗓音在小院里回荡时,沐真真看见母亲眼中燃起的光——那是超越时代的自信,也是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