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穷村隐踪
他低头望去,襁褓里的小脸冻得发紫,唇角还沾着奶渍。
身后传来乱葬岗野狗的低嚎,他咬咬牙,将孩子往怀里紧了紧,踩着泥泞往南走。
三日后,群山环抱中的王家村映入眼帘。
村口的老槐树歪着脖子,树下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在抢食野果。
谢海摸了摸腰间仅剩的碎银,忽然踉跄着栽倒在石磨旁。
“哟,这是死人还是活人?”
粗粝的嗓音惊醒了他。
谢海睁开眼,见几个村民围过来,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青布衫,腰间别着旱烟袋。
“俺是逃难的,”他哑着嗓子咳嗽,“姓谢,名福,妻儿都殁了,就剩这娃……”说到这儿,他红了眼眶,怀里的孩子适时地哭起来。
“王里正,要不带回去让他歇两天?”
有人嘀咕,“看着怪可怜的。”
王里正吐了口烟沫,上下打量他:“行吧,村西头有间破土屋,你先住着。
明日去山里砍两担柴,算顶房钱。”
谢海连声道谢,抱着孩子进了村。
土屋内漏风漏雨,墙角结着蛛网,他用干草铺了张床,将孩子放下,从怀里掏出块硬饼掰碎。
婴儿却只是啼哭,不肯张嘴。
“小世子,”他轻声哄着,“忍忍,等会儿去求柳嫂子要点羊奶……”柳氏是村东头的寡妇,男人去年被土匪砍了脑袋,膝下无儿无女,养着两只山羊。
谢海抱着孩子上门时,她正蹲在灶台前煮野菜粥,抬头见他狼狈模样,叹了口气:“放下吧,我去挤点羊奶。”
温热的羊奶喂下去,孩子终于安静地睡了。
柳氏擦着手出来,见谢海盯着孩子发呆,忽然道:“他娘咋没一起来?”
“路上遇着马匪,”谢海垂下眼,“她护着孩子……没了。”
柳氏沉默片刻,从柜里翻出件半新的粗布衫:“换上吧,别冻着。”
谢海攥着衣服,喉间滚动:“柳嫂子,以后俺帮你劈柴打水,算还你的恩情。”
王家村的日子苦。
谢海白日里跟着村民上山挖草药、砍树,夜里就着油灯教孩子识字。
孩子生得白净,村里人都叫他“小福娃”,唯有柳氏知道他大名叫谢仁贵。
“他爹给取的名,”谢海望着窗外的月光,“说是盼着他长大能成贵人。”
柳氏低头纳鞋底,针尖在灯油里蘸了蘸:“在这穷地方,能活着就不错了。”
村外的山叫虎头山,常有土匪出没。
上个月有个外乡人路过,被砍了三根手指才留下条命。
谢海却不怕,他每日天不亮就进山,总能猎到些野兔山鸡,除了分给邻居,剩下的腌成肉干,藏在土屋的地窖里——那是他给小仁贵攒的“口粮”。
大乾五年惊蛰,柳氏嫁给了谢海。
婚礼简单得很,王里正宰了只鸡,村妇们凑了些粟米,就算成了亲。
谢海抱着三岁的仁贵,看着柳氏头上的红布,忽然想起镇北王府的喜宴——那时他还是王府侍卫,跟着老王爷给世子和世子妃贺喜。
“发啥呆呢?”
柳氏推了他一把,“快给娃盛碗鸡汤。”
仁贵捧着粗瓷碗,吃得满嘴油花。
柳氏笑着用袖子给他擦嘴,谢海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