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栋别墅的客厅里摆着一架三角钢琴,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草坪。
但奇怪的是,整个房子散发着一种无菌室般的冷清,茶几上没有生活杂物,冰箱上也没有便利贴。
"我爸妈常年在国外。
"陆予安递来干毛巾,"阿姨每周来打扫两次。
"沈念站在玄关不敢动,怕自己身上的雨水弄脏米色地毯。
他注意到墙上挂满了陆予安的获奖照片,从钢琴比赛到奥数冠军,每一张都笑得恰到好处。
"别管那些。
"陆予***着他上楼,"给你看个地方。
"阁楼被改造成简易画室,北面天窗投下均匀的光线。
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水彩,画的是一扇铁门,门上贴满符咒般的数学公式。
角落里堆着几个素描本,沈念随手翻开一本,全是密密麻麻的几何图形,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线条组成了扭曲的人脸。
"我睡不着时就画画。
"陆予安打开一个小冰箱,拿出两罐啤酒,"像不像你画的那个衣柜?
"沈念接过啤酒,指尖相触时两人都假装没注意到那微妙的电流。
他环顾西周,突然明白了这个画室的意义——这是陆予安真正的避难所,就像他的素描本一样。
"你爸妈知道你是..."沈念斟酌着用词。
"同性恋?
"陆予安灌了口啤酒,"就是他们送我去的矫正中心。
"他指着墙上唯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父母笑容得体,"我爸是心理学教授,我妈是外科主任。
完美家庭,对吧?
"沈念不知该说什么。
他见过太多虚伪的大人,但把自己儿子送进那种地方的行为还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他发现自己正盯着陆予安的嘴唇看,急忙转移视线。
"你呢?
"陆予安问,"为什么徐昊针对你?
"沈念苦笑:"因为我拒绝帮他写作业?
因为我看他的眼神不够男人?
谁知道呢。
"他转动手中的啤酒罐,"初一时我只是不爱说话,初二他们开始叫我同性恋,初三..."他的声音低下去,"有次体育课换衣服,徐昊说我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陆予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流血了。
"沈念这才发现掌心的伤口又裂开了。
陆予安翻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理伤口。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轻轻拂过沈念的皮肤。
"疼吗?
"陆予安问,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旧伤疤。
沈念摇头。
他从未被人这样温柔对待,喉咙突然发紧。
窗外雨声渐大,阁楼像一座漂浮的孤岛。
当陆予安抬头看他时,两人的脸靠得极近,沈念能数清他虹膜上的金色斑点。
楼下突然传来开门声。
陆予安脸色骤变,迅速收起医药箱:"我爸回来了。
"沈念慌乱地站起来,啤酒罐碰倒在画架上。
陆予安一把拉住他:"别出声。
"他们屏息听着脚步声在一楼移动,接着是中年男人的咳嗽声。
"书房在二楼,他一般不会上来。
"陆予安低声说,"但今晚你得住这了。
"沈念紧张地点头。
他们轻手轻脚地在地板上铺好被褥,陆予安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睡衣。
当沈念换上那件过大的棉T恤时,他闻到上面淡淡的薰衣草香,和陆予安身上的味道一样。
深夜,雨点敲打天窗的声音像某种密语。
沈念躺在临时地铺上,听着陆予安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他大胆地观察对方熟睡的侧脸,那个白天完美无缺的优等生此刻看起来脆弱又真实。
"睡不着?
"陆予安突然开口,吓得沈念差点叫出声。
"抱歉,我...不习惯别人家。
"陆予安翻过身面对他:"我每晚都做同一个梦。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梦见自己被困在衣柜里,外面的人不停敲门说出来就打死你。
"沈念的心揪紧了。
他犹豫片刻,慢慢伸出手,在黑暗中碰到陆予安的指尖。
对方没有躲开,反而轻轻回握。
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雨夜中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